有學子冷笑一聲,指尖轉著酒杯,"要我說,根子在朝堂!戶部司馬家把持財權,軍餉層層克扣,到將士手裡還剩幾文?"
"放屁!"立刻有人拍案而起,"當年北伐,司馬相國捐的十萬兩糧餉喂狗了?"
唾沫星子混著酒氣在雅間裡飛濺。
"張白圭在豫州搞考成法,逼死多少官員?"有人突然高喊,"這才是亂政之源!"
又有人陰陽怪氣道:"喲,替貪官喊冤?莫非你家在豫州的田畝被清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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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論聲突然一滯。
"要我說......"角落裡一直沉默的灰衣學子幽幽開口,"最冤的,是楚州巡撫周青天。"
眾人頓時唏噓。
"周大人乃真清官啊!"一名楚州籍的學子痛心疾首,
"他在楚州北部肅清冤獄,為民請命,百姓甚至送萬民傘來京求情!"
“真乃吾輩楷模也!”
"可欺君罔上,終究是死罪。"另一人搖頭,"朝廷能流放其家人,已是法外開恩了。"
"法?"
楚州學子憤然,“若法能容奸佞當道,忠良蒙冤,那這法,不過是權貴的刀罷了!”
酒闌人散時,那青衫學子踉蹌著下樓。
寒風卷著枯葉掠過街角,學子猛地打了個寒顫,正要攏緊衣襟,卻瞥見牆根下蜷著幾個破衣爛衫的流民。
其中一名婦人將奄奄一息的孩子裹在單衣裡,孩子的腳丫已經凍得發紫。
"老爺行行好......"流民伸出皸裂的手。
"滾!"
學子一腳踹翻破碗,絲綢下擺濺上泥點,頓時暴怒,"臭外地的,跑新都要飯來了!?不在前線殺敵,一群苟且偷生之輩!"
他拍了拍衣袖,仿佛沾了什麼臟東西,"差點臟了老子的新衣服。"掩鼻快走兩步。
流民匍匐在地,額頭抵著青石板。
學子嫌惡地撣著衣襟,忽然摸到袖中剛買的鎏金折扇——扇麵上"海晏河清"四個大字,正被酒樓燈籠映得明亮。
不遠處,一名賣炭的老漢默默看著這一幕,歎了口氣,低聲喃喃:"讀書人……讀的什麼書啊。"
三山街的茶樓裡,說書先生醒木一拍,滿堂茶客頓時屏息。
“隻見趙將軍銀槍一抖!”
老先生白須飛揚,“十五員敵將同時撲來,槍尖寒光連成一片——”
醒木再拍,“三百鐵騎竟被一槍掃落馬下!”
滿堂喝彩。
二樓雅座,綢緞莊的少東家扔下一把銅錢:"賞!"
轉頭對同伴笑道:"聽說那趙將軍才二十出頭,一杆槍能挑千斤閘呢!"
街角賣炊餅的武老頭支著耳朵聽窗縫裡漏出的故事,手上揉麵的力道都不自覺重了幾分。
他十二歲的兒子蹲在旁邊,用木棍在地上畫著槍法招式。
"爹,我長大了也要去燕山軍!"
"傻小子!"
武老頭笑罵著往麵團裡多撒了把芝麻,"英雄都是說書先生嘴裡蹦出來的,你小子給我老實擀麵!"
.......
夫子廟前的空地上,雜耍班子正在表演"趙小白槍挑東狄"。
扮演趙小白的武生一個鷂子翻身,紅纓槍挑落五個"狄兵"的帽子,圍觀百姓紛紛叫好。
"娘!我要買這個!"富商家的胖小子指著攤販上的木槍玩具。
那槍杆上歪歪扭扭刻著"燕山"二字,要價竟要一錢銀子。
街角陰影裡,幾個北邊來的漢子沉默地啃著硬餅。
他們聽著滿街的喝彩聲,互相交換著苦澀的眼神——這些南方人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戰場,也不知道東狄人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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