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小步壓低鬥笠穿著一身馬夫打扮,鞭梢在空中甩出個懶散的弧度,車輪碾過潮濕的青石板,留下兩道淺淺的水痕。
眼前的情形讓他身子一僵。
城門處已架起拒馬,兵丁持刀肅立。
領頭的總旗正用刀背敲打一個想闖關的貨郎,梆梆的聲響隔著半條街都聽得真切。
"操,封城了?"他眉頭一皺,勒住韁繩。
馬車簷角的朱漆燈籠晃了晃,映出"教坊承應"四個描金小字。
巡夜的官兵經過,卻沒人上前盤問——那個燈籠沒個正三品以上的身份叫不了的“外賣”,不是高官就是權貴。
再看那車夫身強體壯,指節粗糲,活脫脫是豪門豢養的精銳家丁,誰敢攔?
呂小步調轉車頭,拐進了金陵碼頭一條小巷子。
江風裹著潮濕的腥氣撲麵而來,遠處隱約傳來更夫的梆子聲,三慢兩快——宵禁了。
他掀開車簾,車廂裡昏死過去的兩個姑娘被捆得結實,嘴裡的帕子早已被涎水浸透。
輕煙的鬢發散亂,流雲的繡鞋掉了一隻,露出襪尖上繡的一朵小小梅花——聚仙閣姑娘們的標配,雅致,卻透著股風塵味。
倒不是他色膽包天,而是這次真闖了大禍——那聚仙閣的賭局根本就是個套!
————
呂小步在賭場銀子輸光又欠下高利貸後,才察覺骰子有異,姐妹花卻早在他輸光身上現銀時已溜得無影無蹤。
暴怒之下他揭穿了骰子的秘密,陳掌櫃陰笑著招來八個健壯的打手,準備用武力讓他體會下金陵賭場的“規矩”。
……然後,整個賭場的人都死得很沒有尊嚴,仵作看了都搖頭那種。
暴走狀態下的呂小步徹底瘋狂,拳腳所至,骨斷筋折。
賭場陳掌櫃被他鐵鉗般的雙手捏爆了腦袋,紅的白的濺了滿牆。
三個聞訊趕來的衙役剛拔刀,就被他擰斷了脖子。
離開時不解氣還一把火點了聚仙閣,火勢順著秦淮河蔓延,整條花街亂成一團。
水龍會的壯丁、妓家仆役和兵馬司的火兵忙著救火,反倒讓他趁亂脫身。
直到火勢已經蔓延到對岸,映得半邊夜空發紅。呂小步站在巷口陰影裡,看著人群像螞蟻一樣來回奔忙,水龍會的號子聲和女人的尖叫混成一片。
——這回真他媽完犢子了。
縱火、殺官、屠賭場......光是想想兄長那張鐵青的臉,他屁股就隱隱作痛。
這次怕不是要把他吊起來抽爛屁股?
雖說他現在還掛著千戶的職銜領著同知的餉銀,張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這次鬨的動靜實在太大。
"得想法子補救......"
他想起了醉月樓那對提前溜走的姐妹花,突然有了主意。
那對雙胞胎不是頂尖貨色,但勝在是雙生子——兄長在燕山大營什麼稀罕物件沒見過?
送金銀太俗,倒不如帶點"秦淮特產"回去賠罪。
想到這裡,他當即直奔醉月樓。
一腳踹開大門,提著染血腰刀闖了進去。
呂小步一腳踹開雕花門板時,裡頭絲竹聲正歡。
打手們抄起棍棒的瞬間,染血的腰刀已經劈開最近那人的鎖骨,血濺在描金屏風上,像潑了碗朱砂。
老鴇剛尖叫半聲,就被他一刀捅穿心窩,順手摸走了櫃裡的銀票。
他換上馬夫衣裳,他把縮在角落嚇癱的姐妹倆打暈捆好塞進馬車。
掛上燈籠後,馬車在混亂的街道上疾馳。
流民在砸糧鋪的板門,差役的水火棍追著人影亂揮。和清晨入城時的繁華相比,簡直像兩個世界。
幾個餓瘋了的漢子想攔車,鞭梢甩過去,帶出一串血珠子。
最前麵那個捂著臉滾進溝裡時,指縫間漏出顆混著血水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