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六的真定府,積雪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金光。
宗雲一大早就候在校場,搓著手,眼裡閃著躍躍欲試的光。
"呂將軍!路上見你武藝不凡,今日特來討教!"宗雲抱拳行禮,眼中閃著興奮的光。
呂小布正在校場邊揉著屁股——那三十大板雖然延後執行,但想起被罰的半年俸祿就肉疼。
他斜眼瞥了瞥宗雲,冷笑道:"忠勇伯這是閒得慌?"
說著突然暴起,一記黑虎掏心直取宗雲胸口,完全不講武德。
宗雲倉促格擋,卻被呂小布變招為肘擊,狠狠砸在鎖骨上。"嘶——"
他倒吸一口冷氣,還沒緩過勁來,又被一記掃堂腿撂倒在地。
呂小布趁機騎上去,專挑軟肋招呼:"接個人接出白蓮教造反!老子半年俸祿啊!"
中午簡單用過飯食,宗雲又纏上了李驍。"李將軍,槍棒功夫可否指點一二?"
李驍陰沉著臉,手中白蠟杆一抖:"指點?"
槍尖突然毒蛇般刺出,"我指點你怎麼躺著回去!"
槍杆破空聲呼嘯,宗雲勉強架住前三招,第四招就被一記回馬槍戳中肩窩。
李驍槍法刁鑽,專挑大腿、臀側這些肉厚的地方下手,既讓宗雲疼得齜牙咧嘴,又不會真的傷筋動骨。
"接人?嗬!"
李驍一記橫掃,槍杆狠狠抽在宗雲大腿外側,頓時腫起一道血棱。
"五百禁軍!白蓮教!"每說一個詞就加一記重擊。
忠伯在校場角落找到癱成爛泥的宗雲。
——和趙小白那種點到為止的切磋不同,呂小布和李驍下手又黑又狠。
老人家手忙腳亂扶起他:“少爺您這是何苦……”
卻見宗雲頂著熊貓眼,嘴角淤青,竟笑得像個傻子:
“忠伯,原來被打敗是這種感覺……”
他摸著火辣辣的臀部,“呂將軍那招十字固,李將軍那手回馬槍……”說著,竟露出陶醉神情。
——從小一直贏的人,第一次被打得這麼慘,反而覺醒了某種不可描述的特質。
油燈搖曳,忠伯坐在書房內,鎮紙壓平信紙。
他布滿老繭的手指捏著狼毫,一筆一劃寫得極為工整:
“王虎兄弟親啟:伯爺已脫金陵樊籠,現受燕山伯禮遇,重拾北伐大業。燕山軍餉足糧豐,甲胄鮮明。望見信速攜舊部來投……”
寫到此處,忠伯頓了頓,蘸了蘸墨汁,又補充道:"家眷可一並帶來,燕山已備好安置之所。"
案頭整齊碼著二十餘封信件,每封措辭各異——給老部將的直白豪邁,給讀書人的則引經據典。
"老周啊..."
忠伯突然對空蕩蕩的房間喃喃自語,仿佛在跟某個不存在的老夥計商量,"咱們這回可得把招子放亮些..."
他從抽屜裡取出一本藍皮冊子,就著油燈開始謄抄名單。
每寫一個名字,眼前就浮現出對應的麵孔——王虎使雙斧,李二鳳箭術超群...筆尖在"家眷情況"一欄尤其慎重,連三歲幼童的乳名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隔壁院落傳來宗雲睡夢中含糊的囈語:"李將軍...再來..."
接著是一陣床板晃動的聲響。
翌日,忠伯來到來到燕山驛站。
他親自將二十餘封火漆封好的信件交給驛丞馬三炮。
離開後,他徑直前往都指揮衙署。
在門房等了半個時辰,才被引到孫長清的值房。
“孫大人。”
忠伯恭敬行禮,從袖中取出文書,“這是我們召集北伐舊部的名錄,在您這備份。”
孫長清笑了:“忠勇伯果然周到。”
他將文書放在案頭最顯眼處,“爵爺最重情義,定不會虧待舊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