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東狄帥帳內,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動著,在濟爾哈琅鐵青的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
濟爾哈琅秘密召集鑲藍旗與鑲黃旗主將,濟爾哈琅、豪革、蘇克薩哈、恩格圖、何洛會、索尼、圖賴七人圍坐。
"諸位,"
濟爾哈琅的聲音沙啞,"明日寅時,鑲藍、鑲黃兩旗精銳隻帶五日口糧,拋棄所有輜重和傷兵,集中全軍戰馬向東疾行,留三旗斷後。"
帳內死一般的寂靜。
蘇克薩哈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何洛會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刀柄,索尼的瞳孔微微收縮——所有人都聽懂了這話裡的血腥意味。
"叔父!"
豪革猛地站起,"殿後的三旗會直接崩潰的!到時候——"
漢藍兩旗和草原鑲藍旗雖名號尚存,實則早已殘破。
晉州之戰、草原襲擾、燕山軍圍攻,使三旗加起來,兵力不足萬餘——每旗僅餘兩個甲喇的兵力,每個甲喇實際兵力更是一個牛錄都難湊齊。
眾人心知肚明:斷後即是死路。
"我知道。"
濟爾哈琅抬手打斷,"此戰已敗。必須留下他們拖住追兵,給我們爭取時間。"
恩格圖心疼道:"貝勒爺這是要我們把晉州搶來的東西都便宜草原狼啊?"
他粗糙的手指捏著一枚搶來的玉扳指,青筋暴起,"眼看就要回家呢!"
濟爾哈琅拍案而起,"你以為本帥願意?!"
他喘著粗氣指向帳外,"去聽聽!昨夜鑲藍旗又鬨了營嘯,一個牛錄的人互相砍殺!今晨未時,鑲黃旗八個兵吊死在自己營帳裡!"
他的聲音突然低下來,"都是帶兵的,你們應該清楚這代表什麼?"
豪革仍不死心:"再撐十日就能..."
濟爾哈琅緩緩搖頭:"十日?怕是走不到了。如今日行三十裡已是僥幸。糧草尚足,可軍心..."
他環視眾將,"誰帳下這幾日沒有鬨過營嘯?夜哨加派雙倍都難鎮壓。"
"以如今軍心,還能支撐幾日?"
濟爾哈琅目光掃過眾將,"今日不潰,明日不潰,後日呢?"
他心中苦澀。
論兵力糧草,本可支撐到東狄。
但軍心渙散,士氣低迷,才是最致命的。
東狄將士何曾遭遇這般連敗?絕望比饑餓更加可怕。
今日的反擊,原是想借哪怕小勝也行來提振士氣,隻是擊潰打散草原騎兵也好。
可惜,這場賭局他輸得徹底,敵軍統帥沒留半分破綻,將勝局牢牢攥在手中。
濟爾哈琅已嗅到全軍潰敗的前兆——為將者的直覺告訴他:軍心已散,士氣儘失。
放眼營中,東狄士兵眼神渙散,麵色灰敗。
夜間營嘯頻發,逃兵禁令形同虛設,敗象已現。
白燼顯然高估了一點東狄大軍的韌性。
以如今這渙散的軍心,已無力組織決定性反擊。
若是再遭一次潰敗,恐怕連撤退重整的機會都沒有。
豪革突然紅了眼眶:"那幾千傷兵..."
"傷兵留下。"濟爾哈琅的聲音冷得像冰。
濟爾哈琅沉聲應道:"此戰敗局已定。但需有人留守鎮壓三旗,為大軍爭取時間。"
他指向地圖,"鑲藍、鑲黃二旗隻帶五日糧草,儘棄輜重,輕裝東進。唯有如此,方能搶在敵軍察覺前突圍。"
帥帳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動,在每個人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陰影。
濟爾哈琅的話像一柄重錘,將殘酷的現實狠狠砸在眾人心頭。
誰都清楚——斷後九死一生。
這次劫掠行動已然徹底失敗,當務之急是如何保全更多東狄嫡係部隊。
但更清楚的是,在場眾人中,隻有他們這幾個將領有足夠分量能暫時穩住斷後的部隊。
濟爾哈琅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
濟爾哈琅身為大軍主帥,舒爾哈齊之子,地位僅次於代山和莽古爾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