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殘陽籠罩著黑石寨的第二道關卡,戰場上的血跡在其映照下愈發觸目驚心。
李藥師沿著碎石山路緩緩上行,鐵靴踏過斷裂的箭矢與卷刃的兵刃,發出細碎聲響。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
“傷亡情況如何?”李藥師沉聲發問,聲音中透著幾分疲憊。
羅城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上前,其右臂纏繞的繃帶已被鮮血浸透,他在戰鬥結束後才發覺虎口滿是血跡。
“陣亡二十三人,重傷五十七人。大多是箭傷,也有幾人被滾木砸斷了脊骨。”
說著,他回頭看了眼不遠處正接受軍醫包紮的身影,壓低聲音道:“若不是玄霸拚死破陣,傷亡恐怕要增加一倍。”
順著羅城的目光望去,李玄霸正盤坐在半截斷裂的梁木上。
他的左臂纏滿紗布,裸露的雙腳也裹著厚厚的繃帶,卻仍抱著一隻山下炊事班剛送上來的烤全羊儘情享用。
油脂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吃相極為粗獷。
軍醫捧著藥箱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按照常理,傷員應食用清淡飲食,可李玄霸顯然不在此列。
李藥師凝視著這一幕,手指不自覺地敲擊著刀柄。
“目標倒是達成了。”
他輕歎一聲,眉宇間的皺紋更深了幾分,“隻是這代價……”
連李玄霸都傷成這般模樣,可見佯攻的難度之大,即便讓他單槍匹馬衝擊千人陣營,也不至於傷得如此嚴重。
“周經緯!”
“末將在!”
“立即組織部隊沿山路構築兩道防線。”
李藥師目光炯炯,“多設置拒馬、暗哨。東狄人最擅長夜襲,絕不能給他們可乘之機。”
“得令!”
周經緯抱拳領命,轉身時甲葉碰撞作響。
暮色漸濃,山腳下炊煙嫋嫋升起。
炊事兵們兩人一組抬著熱氣騰騰的肉湯和麵餅上山,為疲憊的將士們補充體力。
李藥師獨自走進臨時中軍大帳,在油燈昏黃的光線中,他展開羊皮地圖,手指沿著蜿蜒的山路緩緩移動。
按計劃,秦叔夜此刻應該已經率領精銳部隊摸上懸崖了——這才是真正的致命一擊。
李藥師的手指在地圖上丈量計算,眼神愈發犀利。
李玄霸和羅城這比主攻更為猛烈的佯攻,不過是為了迫使冷格裡調出主寨的守軍。
對方彆無選擇,一日之內被攻破兩道關卡,指揮官必定坐立不安。
“一日滅寨……”
李藥師喃喃自語,指尖輕輕點在山海關的位置。黑石寨隻是開端,切斷石河水源,山海關的護城河便形同虛設。
到那時……帳外傳來士兵換崗的口令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李藥師收起地圖,吹熄油燈。成敗在此一舉,就看今夜秦叔夜能否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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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寨主寨的烽火於群山環抱之中顯得格外醒目,跳動的火光映照出冷格裡鐵青的麵容。
一日之內,烽火第二次燃起,危機之嚴重不言而喻。
這位梅勒額真佇立在高台上,雙手緊緊攥著木欄杆。
“大人……”
一名潰兵跪伏於地,其身上的布麵甲沾滿了同胞的血汙,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那個怪物……連床弩都未能將其殺死……”
“廢物!”冷格裡陡然暴怒,一腳將潰兵踹翻在地。
他強行按捺下心中翻湧的驚駭,轉身朝山下望去。
僅僅一日,兩道天險相繼被攻破,四分之一的精銳將士葬身沙場。
如此慘重的戰損,他連三日都難以支撐。
“傳令!”
冷格裡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般刺耳,“除留十人駐守主寨糧倉和軍械庫外,全軍即刻下山,死守第三道關卡!”
身旁的親兵麵露遲疑之色:“大人,主寨若無人駐守……”
“顧不上了!”
冷格裡一把揪住親兵的衣領,噴出的唾沫星子濺到對方臉上,“若再如此下去,後日此時,燕山軍的刀便要架在我們脖子上了!”
他鬆開手,整理好歪斜的領口,目光不自覺地朝山海關方向飄去。
兄長揚古利的援軍,怕是來不及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