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閹患!殺貪官!!”
“討薪無罪!欠餉該殺!!”
積壓了數月的怨氣、剛剛目睹慘狀的憤怒、以及對生存最原始的渴望,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
數百人,然後是聞訊聚攏過來的更多士兵,紛紛跟著怒吼起來。
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如同積蓄已久的驚雷,轟然炸響,猛烈地撕裂了沉沉的夜空,震得腳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顫抖!
左粱玉望著眼前這片沸騰的、被怒火徹底點燃的人海,他的心反而奇異地平靜下來,如同風暴眼中那片刻的死寂,冰冷而堅定。
他抬手,壓下震天的怒吼。
“把咱們最後那點存糧!全都拿出來!起鍋!燒火!讓弟兄們飽餐一頓!”
左粱玉的聲音通過鐵皮喇叭傳遍四方,“明天一早!我左粱玉!就帶著你們!
去開封府!找那群閹賊狗官!替王帥、替劉指揮、替高千戶討還血債!
替咱們所有弟兄!討回咱們應得的軍餉和撫恤!”
“吼——!!!”回應他的是山呼海嘯般的咆哮。
命令下達,早已饑腸轆轆的士兵們爆發出驚人的效率。
一口口行軍大鍋被支起,乾柴被投入火中,劈啪作響。
夥頭兵們將營中最後那點可憐的存糧——大多是發黑的雜糧、磨碎的豆餅、甚至是一些原本喂馬的麩皮——毫不吝惜地全部倒進翻滾的熱水裡,胡亂煮成一鍋鍋粘稠的糊糊。
儘管散發著難聞的氣息,對於已經一個多月沒吃過一頓乾飯、每天隻能靠兩碗照得見人影的稀粥吊命的士兵來說,簡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味道。
這微不足道的食物香氣飄散在寒冷的夜色中,如同一點點虛幻的慰藉,暫時撫慰著將士們枯竭的腸胃和絕望的心靈。
左粱玉則將二十幾名千戶再次召集到一旁,火光映照著他異常冷靜的臉龐。
“聽著,”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氣,“明天進城,不是他娘的讓你們去撒歡搶劫!
咱們是武裝討餉!是天經地義!不是造反!
目標隻有那幾個:死太監高起潛、巡撫趙文華、還有開封府那幾個助紂為虐的狗官!
抄了他們的家,打開府庫,拿到咱們該得的銀子!
誰要是敢不聽號令,趁機濫殺無辜、奸淫擄掠,壞了咱們招安的大事……”
他猛地抽出腰刀,冰冷的刀鋒在火把下閃爍著寒光,“我左粱玉,親自砍了他的腦袋!祭旗!”
孫勝立刻拍著胸脯,惡狠狠地保證:“左大哥放心!咱當兵的大多是豫州本地的窮苦人出身,知道輕重!
誰要是不聽話,不用您動手,我孫勝第一個砍了他!”
左粱玉點了點頭,又看向石堅:“老石,我讓你準備的東西呢?”
石堅連忙道:“準備好了!旗杆、竹竿、還有……還有不少白布!”他語氣有些含糊,沒敢說這些做白事用的東西是從哪裡“搞”來的。
左粱玉也不深究,此刻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連夜趕製大旗!
就寫:
‘誅閹患,斬蠹臣’!
‘慰忠魂,清君側’!
‘討餉報國,天經地義’!
‘克扣撫恤,天理不容’!
要讓所有人都看清楚,咱們是為什麼而戰!”
眾千戶紛紛點頭附和,接過命令立刻分頭去準備。
他們此刻空前團結,目標明確——就是武裝討餉,然後逼朝廷招安。
要是宋江見了左梁玉這夥人,怕是得歎自己手下遠不如他們齊心。
他當初提招安,底下人不是“招甚鳥安”便是忿忿不平;
可左梁玉這邊,卻是眾人一心、全都朝著討薪後招安這條路去。
若是左粱玉此刻說要學李踏天那樣掀翻大魏朝,自己當皇帝,估計這群軍官當夜就得收拾行李跑路。
他們的階級屬性和體製內身份,注定了他們的反抗有其天然的局限性,訴求始終局限於體製內的利益和“公道”,絕非徹底推翻現有秩序。
夜深了,豫州軍大營卻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如同一個巨大的蜂巢。
食物的香氣、武器的碰撞聲、軍官的嗬斥聲、以及趕製旗幟的忙碌景象交織在一起。
到了後半夜,簡單的飯食並未能平息沸騰的血液,反而像是給即將噴發的火山又添了一把柴。
左粱玉看著軍心可用,不再等待,直接下令開拔!
這支打著“誅奸臣、討血債、要活命”旗號的乞活軍,沉默而迅速地整隊,如同一條條蘇醒的巨蟒,開始向著遠處那片燈火闌珊的開封府城蠕動前進。
寒冷的夜風中,石堅帶著一隊人,將不知從何處搞來的大量白布條分發給士兵,讓大家係在額頭上,作為標識。
看著那些明顯是喪事用的白布,以及石堅不知從哪弄來的、帶著油漆味的嶄新紅木棺材裡麵收殮著劉全和高猛的遺體),左粱玉沉默著,沒有追問。
他知道,八成是“征用”了沿途某個倒黴棺材鋪的全部家當。
劉全和高猛生前的親兵部下,默默地抬起沉重的棺材,走在隊伍最前方。
他們一邊走,一邊用低沉而壓抑的聲音,反複呼喊著兩個字,那聲音如同喪鐘,在寂靜的夜路上回蕩:
“公道!”
“公道!!”
“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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