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花依舊不緊不慢地飄灑,將天津衛碼頭的喧囂蒙上了一層朦朧的靜謐。
茶樓雅間內,炭盆燒得正旺,驅散了初冬的寒意,卻驅不散兩位扶桑貴族心頭迥異的思緒。
西園寺公旺的目光從繁忙的碼頭收回,落在對麵略顯焦躁的三條實美身上。
他提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建議:“三條君,依我看,暫且忍耐,我們不必急於立刻去山海關拜會定北侯。”
三條實美聞言,臉上頓時露出詫異之色:“不急著去?這是為何?
“嗯?”
三條實美詫異地轉過頭,眉頭蹙起,“西園寺君,這是為何?
我們的使命不正是為了解決開關通商之事,緩解國內白銀大量流失的困境嗎?
早日見到定北侯,早日開始談判,豈不更佳?
近衛他們此刻恐怕已在金陵與南朝官員周旋,我們豈能在此耽擱?”
西園寺公旺輕輕放下茶杯,瓷器與木桌接觸發出清脆的微響。
他的目光沉靜如古井深潭,卻閃爍著洞察與深思的光芒:“通商之事,自有近衛君等人在金陵儘力斡旋。而我……有一種奇怪的預感。”
他頓了頓,組織著語言,“這位定北侯,雖在大魏朝廷看來,或許隻是一介身份低微、僥幸崛起的邊鎮諸侯,但你看這裡,”
他指向窗外那支紀律嚴明、裝備精良的巡邏隊,指向那高效運轉的軍民兩港,“我看到了一些截然不同的東西。
一種……蓬勃而內斂的力量,一種迥異於大魏江南乃至京都所見的秩序。
我想再多看一些地方,多了解一些這位侯爵治下的真實情況。
或許,我們能找到比區區通商更重要的答案。”
三條實美沉默了片刻,仔細咀嚼著同伴話語中的深意。
他並非蠢人,隻是更傾向於直接的目標和傳統的判斷。
他試探性地反問,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你的意思是……你認為此人有……有成為大魏‘幕府將軍’的潛質?”
他將“幕府將軍”四個字咬得很重,帶著扶桑人特有的曆史視角和比擬。
西園寺公旺微微頷首,眼神銳利:“或許,不止於此。”
“不止於此?”
三條實美幾乎是嗤笑出聲,覺得同伴的想法過於天馬行空,甚至有些荒謬,“大魏的幕府將軍?
西園寺君,你是否太過高看此人了?
那張克,據我們所知,不過是一邊鎮千戶之子,出身寒微,在大魏他能身居侯爵之位,已是僥天之幸,堪稱僭越了!
難道他還能與一統六合、結束戰國、開創幕府基業的千古偉人豐田閣下相提並論?
你未免太多慮了!
依我看,他最多不過是一個實力強一些的‘大名’罷了,因其地處邊陲,手握重兵,朝廷一時奈何他不得。
但其根基淺薄,身份低微,難以服眾,更難以真正撼動大魏這棵盤根錯節的巨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