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日,天剛蒙蒙亮,潼關外的土路上就傳來“噠噠噠”的密集馬蹄聲
——秦州總督馬鎮嶽和總兵文平,總算帶著八百精騎的先頭部隊趕來了。
馬鎮嶽披一身玄鐵鱗甲,甲片邊緣磨出冷硬的光澤,腰間挎著柄纏繩彎刀,刀鞘銅吞口在晨光裡泛著暗沉的光;
文平則著鎏金綴甲,甲縫裡還沾著前線的沙塵,肩甲處甚至能看到細微的刀痕,顯然是有些年頭的寶甲。
這一路他們日夜兼程,甩開大部隊,日行百裡,人馬都透著股掩不住的疲憊:
戰馬的鬃毛糾結著草屑和泥點,鼻翼翕動著噴出粗重的白氣,甲胄上還結著細碎的霜花。
守潼關的衛指揮早就在城樓上翹首以盼,望見遠處塵煙裹著的隊伍,總算鬆了口氣,趕緊下樓開關迎上去。
他弓著腰,姿態放得極低,把這兩天燕山軍的情況一五一十說清楚:
“總督、總兵,燕山軍還算懂規矩,沒有大兵壓境,潼關外就駐了幾百騎兵。
我派出的斥候還探到,他們大部隊有上萬人,正在靈寶縣休整;
正忙著囤從三門峽那裡上岸的軍械糧草,裡頭混了不少草原麵孔的騎兵——
這麼看,定北侯成了漠南草原新可汗的事兒,真不是瞎傳的。”
馬鎮嶽聽著,指尖撚著下巴上的短須,輕輕點了點頭;
文平也沒露出半分意——草原人向來是“誰給糧餉就替誰打仗”,他們軍中也有不少在西羌混不下去,跑來投靠的西羌部族。
這事兒要是擱在南方純漢人軍隊裡,怕是要驚掉不少人的下巴,可在秦州這漢夷雜居的地界,馬家和文家早就見怪不怪了。
真要論起根腳,他們自己也不過是漢化了的羌人、鮮卑人後代;
往上數幾代,照樣是外人嘴裡的“蠻夷”,沒什麼好稀奇的。
馬鎮嶽沉吟了片刻,抬眼看向文平:“文兄,我帶些人去會會宗老元帥的孫子,你和我家老三留在潼關坐鎮,接應後續部隊。”
文平剛聽完身邊屬下湊過來嘀咕的幾句話,臉“唰”地就紅了——
沒錯,是他親閨女文璐之前在關外鬨的那些事被親兵打聽到傳過來了。
他趕緊點頭應下,語氣裡還帶著點懊惱:“行!老馬你放心去!
要是遇上我那不孝閨女,彆跟她客氣,該罵就罵!
都嫁人一年多了還沒個正形,一點禮儀都不懂,太不像話了!”
馬鎮嶽餘光瞥了眼旁邊的潼關衛指揮,對方立馬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手忙腳亂地擺著,那意思再明白不過:
我可沒打小報告啊!這事兒跟我沒關係,我啥也沒說!
馬鎮嶽也沒深究,隻接著道:“想得美,自己閨女自己管,我帶上文濤,留老三馬如風跟你一起接手潼關防務。”
這是馬家和文家多年來的合作規矩——都是手握兵權的軍閥,哪來那麼多真心信任?
遇到危險任務全靠互相派“人質”維係。
隻要一人去辦危險差事,把後路和軟肋交給對方,就得帶上對方的繼承人。
這是兩家能長久合作抗敵的底子:沒有永遠的朋友,可隻要兩方都捏著對方的軟肋,就能維持住麵上的和睦,誰也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