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暖閣外,黃台吉就緩緩閉上眼;
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案角的紫檀木紋路——那是阿瑪留下的舊案,如今卻要承載東狄的危局。
釜底抽薪啊!
多爾袞願意自掏腰包平高麗,確實能解眼下的燃眉之急。
可把高麗交出去,讓那塊土地變成多爾袞的私產,跟養虎為患沒區彆;
對方進可以爭皇位,退可以做新高麗王。
這就是為啥高麗對東狄重要,卻從不派重要宗室鎮守的原因了;
真的有割據條件的,自己的兄弟子侄彆考驗人性了,愛新桀羅家沒點野心都是種不對。
高麗產出的糧秣,不比遼東少;
東狄人的農業生產模式是奴隸製拖克索莊園形式,簡單來說就是農奴製;
效率隻能說好好的黑土地作賤的糧食生產力要依靠泡菜進口國。)
“擬旨。”
黃台吉猛地睜開眼,語氣冷得像窗外的積雪,“高麗奴工和漢人的口糧,減半;
各旗各鎮,即刻去收繳漢人家裡的餘糧充作軍糧,凡藏糧不報者,連坐!”
他頓了頓,手裡摸索著玉扳指又補充道:“從朕起,東狄宗親的年俸祿米,也減半!
先拿金銀、人參頂上,湊作軍需——誰都不能例外!”
範文一聽,臉色“唰”地變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砸在青磚上發出悶響,聲音帶著哭腔:
“陛下!萬萬不可啊!這是飲鴆止渴的絕戶計!
十幾年來‘滿漢一家親’的根基,會被這道旨意全毀了!
再沒入主中原的指望了!臣……臣不敢領命!”
黃台吉沒生氣,反而緩步走過去,伸手慢慢扶起他,指尖的涼意透過龍袍傳過去,語氣帶著難掩的疲憊:
“朕何嘗不知道?
可答應多爾袞,東狄就算能幸存下來,也會分裂成南北兩半。
我這十四弟啊,狼子野心,早盯著皇位呢。
若高麗成了他的私地,必定借地養兵,他日揮師北上,說不定真能把朕從這龍椅上趕下來
他比曾經的叔父舒爾哈齊野心還大能力還強,朕不能冒這個險。”
他鬆開手,目光沉得像深冬的古井:東狄人對付燕山軍時能同仇敵愾,可一旦他勢弱,除了正黃旗、鑲黃旗的嫡係,其他旗主未必不接受多爾袞入主大統。
畢竟他以前是正白旗旗主,多爾袞是正黃旗旗主,當年他能換旗登位,往後未必不能再來一次。
“先這麼辦吧。”
黃台吉揮了揮手,語氣帶著一絲決絕,“看看能籌到多少糧食。
若天命在我,這關竅總能渡過去;若不在,我也絕不便宜老十四!”
範文踉蹌著退下,心裡寒得像盛京的大雪——幾十年從白山黑水裡殺出來的路,如今竟走得這麼窄,前途一片黯淡。
可剛走到暖閣門口,他突然停住腳,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轉身跑回去,趴在案前翻找起高麗傳來的情報。
黃台吉盤坐在炕上,叼著玉煙鬥,煙絲的火星在暖閣裡明滅。
他看著範文蹲在案前,一封封翻奏報,手指都在發抖,卻沒說話。
旁邊的小太監想上前提醒“範文失禮”,卻被黃台吉抬手製止——他信得過自己的智囊心腹,範文這麼急,肯定是發現了什麼。
範文翻得滿頭大汗,終於在一堆舊奏報裡停住,指尖點在一行字上:高麗吏部吏曹判書洪翼漢,去歲十月就告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