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軍在山海關、寧遠城享有的“暖冬”物資,從不是憑空得來的。
每天光後勤開支就不下數萬兩白銀,每一塊燒得旺的蜂窩煤、每一斤填肚子的糧食,都沾著燕州土地上那些舊日“蟲豸”的血淚;
從他們盤剝積累的財富裡,摳出來的前線補給。
燕州大名府,作為連接濟南、真定、燕京的漕運樞紐,往日裡總該是車馬喧闐,漕船不斷。
這日雪剛停,南街的牌樓下還積著薄雪,空氣裡卻隻剩刺鼻的血腥味——一場“遲來的正義”,正在這裡收尾。
燕山軍真定中衛指揮同知章遠,帶著巡視組燕州大戶私下裡早喊慣了“打糧團”,百姓叫“青天團”),剛辦完大名府第一家族長垣縣三尚書王家的案子。
說是“清理冤獄”,其實路數和之前在順德府、廣平府沒差:
先以“支援前線運輸”為由,讓大名府各縣本地大戶捐漕船,摸清誰最囂張,最不識抬舉;
等底細摸透了,再從本地的冤獄和訴訟出手找苦主然後開刀。
這次被盯上的,是長垣縣的王家。
這個傳了百年的望族,幾十年前出過三任尚書,在縣府裡橫著走;
占著全縣三分之一的田地,攥著長垣縣一半的酒樓商鋪,連官府都得讓他們三分。
章遠給王家定的罪,條條都能在《大魏律》裡翻到實據:
巧取豪奪兼並田產、逼死百十戶佃農、私做人口買賣、偷偷鑄官銀、暗地販私鹽……還真不是章遠冤枉他們。
萬惡的封建社會哪有權貴不犯法的?
你自己不犯法,你自己的家人、門客、家丁犯的法,也足夠燕山軍辦你十次了。
至於證據,更是一抓一大把——長垣縣遍地的苦主,從王家大門一直排到了大名府衙門口,哭聲能穿透雪後的寒氣。
有老佃農捧著泛黃的地契,顫巍巍說田被強占;
有婦人抱著半大的孩子,哭丈夫被王家的人打死;
連十年前被拐走的孩童,如今都已成年,專程趕回來指認當年的人販子。
章遠沒跟王家廢話,帶著軍隊把宅院團團圍住。
男丁被一個個押出來,鐵鏈子拴著,押往濟南府公開審判——判了罪就當眾斬首。
這是孫長清出發前給他的死規矩:“殺人可以,但得按規矩來按律法來,有理有據,才能讓百姓信服,正得了視聽。”
王家的女眷這次沒被往真定府送,反倒就近直接發去了濟南府,給魏清手下的建設兵團士兵配婚。
明麵上說的是“以罪婦贖罪”,實則誰都清楚——是幫前線將士解決婚配難題。
大名府名義上歸魏清管,可他這會兒忙著濟南府的屯田和重建;
壓根抽不開身,隻給章遠捎了封信:“罪婦先緊著濟南府用。
這邊又擴軍又搞建設,男的多女的少,年輕小夥閒下來沒個牽掛,下雪天停工就愛紮堆打架。
給他們配了家室,才能安穩下來乾活。”
章遠順水推舟應了,濟南府被多爾袞來回禍禍了兩次,早成了一片爛攤子,百廢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