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景提著琉璃宮燈,引著司馬藩穿過回廊。
寒風裹著一陣哭喊聲飄過來,斷斷續續的,刺得人耳朵發沉。
國葬大典都過了,宮裡怎麼還會有哭喪聲?
這麼沒規矩?
司馬藩腳步微頓,朝聲音來處瞥了一眼。
黃景在前引路,見他疑惑,趕緊湊過來低聲解釋:
“國舅爺,是豫州來的王爺們,舉著太祖爺的牌位,跪在宮門外求陛下,要儘快收複他們被亂兵占了的封地呢。”
司馬藩心裡頓時有了數——外甥曹禎找他,準是又缺銀子了。
畢竟他曾掌過戶部,如今朝堂缺錢,能指望的,也就隻有他這個“擅理財”的國舅。
進了殿,暖閣裡的炭盆燒得正旺。
曹禎一反往日的冷淡,一見麵就露出親近模樣,親自起身迎了兩步:“舅舅來了?快坐。”
又吩咐內侍搬來內有暖爐的錦凳,還特意問起司馬嵩的身子:“外公近來可還康健?前幾日冬雨,沒著涼吧?”
曹禎對司馬嵩帶領內閣硬要給已故英國公定美諡、掃他這個皇帝威嚴的事,半個字都沒提。
政治上的事一碼歸一碼。
司馬藩順著話頭應承:“托陛下的福,父親身子還算硬朗,每日在府裡聽聽戲、品品茶,倒也清閒。”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的都是家常話,倒有幾分難得的天家親情味。
沒寒暄幾句,曹禎話鋒突然一轉,眼神裡的急切藏都藏不住,往前湊了湊:
“舅舅,有件事得問你,於弘這個欽差總督江南沿海通商事務兼理防海兵備差事辦的怎麼樣了?”
司馬藩心裡門兒清,這是想問扶桑的銀子啥時候能到賬。
他端起內侍小太監剛奉上的熱茶,指尖碰了碰溫熱的杯壁,慢悠悠回道:“陛下,寧波此去扶桑的海路有幾千裡,大海船得等季風才快,一來一回至少兩三個月。
不過第一批貿易,於弘已經跟近衛談妥了,今夏之前,約莫能有六十萬兩銀子運回來。”
他頓了頓,又補充:“隻是第一次打交道,貿易額度和貨物都倉促,今年頂多能走三四趟,算下來也就一百多萬兩。
等明年增加貿易量,興許能有二百萬兩的進項。”
一百萬和二百萬是分給朝廷的,至於總額有多少曹禎是不會知道的,寧波錦衣衛的眼睛被銀子閃瞎了)
曹禎聞言,眉頭稍稍舒展,可隨即又重重歎了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椅子扶手:“要到今夏才能入賬啊……辛苦舅舅了。
能不能再想想辦法,多貿易些?
這一百多萬兩的開源,實解不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他掰著指頭數起難處:“豫州來的藩王要安置,光給他們的嚼用就不是小數;
禁軍的撫恤拖了快半年,不發一部分要出亂子;
張白圭南下巡鹽,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現在國庫空得能跑老鼠,朕的內帑也早見底了。
舅舅最懂理財,可有良策?”
司馬藩麵露難色,放下茶杯,語氣帶著幾分無奈:“陛下,海貿不比彆的,得有大海船,還得有能換錢的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