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完我帶著四名隨從,在潛伏在金陵的東狄探子的接應下,拿到了假的牙牌,大搖大擺進了金陵城。
街上的喧鬨聲撲麵而來,入耳全是茶客、小販對遼西大捷的議論,偶爾還夾雜著對東狄的咒罵。
他下意識摸了摸方巾裡盤起的辮子,心裡一陣不是滋味;
這群“卑賤的南蠻兩腳羊”,等著吧。
等東狄太君入了關,定要讓他們統統留頭不留發的乾活。
不能隻他一個人“賣祖宗”留這“豬尾巴”,要全大魏人一起賣,他才算不得孤家寡人,才算不得漢奸。
這種陰暗的念頭,像藤蔓似的纏在他心裡。
當初第一批主動剃發投奔東狄的漢人,大多都有這種“皈依者狂熱”;
必須證明自己的選擇是對的,甚至要把整個中原拉下水,才能洗刷背棄祖宗的恥辱。
隻要所有人都和他一樣剃了頭,所有人都是豬尾巴,他就不是賣國賊了。
寧完我壓下心頭的戾氣,跟著探子拐進一條僻靜的街巷,按線人指引,來到司馬府對麵的“東樓”茶樓。
他徑直走到櫃台前,按照打聽好的規矩,掏出十錠二十兩白銀,合計二百兩的銀子拍在桌上:“包個臨窗的座,再給司馬府遞張拜帖,這是茶錢。”
店小二麵上毫無波瀾的收下二百兩茶錢,點頭應下,並給對方遞上司馬府的拜帖,填寫拜訪事由。
寧完我接過拜帖,提筆在上麵寫下一行字:“願贈司馬公平遼之功。”
又額外摸出一百兩銀子,遞給店小二:“勞煩快些送到司馬府,這是加急費,務必讓管家儘快稟報。”
這一百兩,就像搶票時的“加油包”,要的就是一個快字。
沒錯,這叫東樓的茶樓便是司馬府的產業,畢竟直接往門房排隊送錢不雅觀;
便在府對麵建了個茶樓,喝茶一律二百兩茶位費。本質就是海湖莊園入場券)
寧完我在茶樓待了兩天,每天都臨窗坐著,目光時不時掃向對麵的司馬府。
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有個穿著青布衫的仆役走進茶樓,對著他躬身道:“寧先生,我家主人請您過去。”
寧完我心中一喜,跟著仆役出了茶樓,依舊沒進司馬府,被引著上了司馬府南麵的一座酒樓,上了二樓一個雅間;
門口有兩個健仆,背著手,站如鬆,眼神不善。
這裡不對外開放,是司馬藩用來會客的地方。
雅間裡檀香嫋嫋,煙氣順著窗邊的縫隙飄出去,散在風裡。
主位上坐著個身穿錦袍的中年男人,正是當朝外戚皇帝的舅舅司馬藩。
他手裡捏著個紅玉扳指,目光帶著幾分好奇地打量著寧完我——昨天收到對方拜帖口出狂言後;
他就讓人查了查,發現寧完我的隨從帶著假發盤著辮子,一看就是東狄人。
這節骨眼上,東狄人居然敢來金陵找他,倒是讓他來了興致。
沒等寧完我開口,司馬藩先故意沉下臉,語氣帶著恫嚇:
“爾等東狄蠻夷,常年犯我邊關,殺我百姓,手上沾滿了漢人的血。
如今還有膽子跑到我司馬府麵前,就不怕我把你扭送去衙門,判個千刀萬剮嗎?”
寧完我卻沒慌,反而笑了笑,不慌不忙地拱手行禮:“司馬公息怒。
殺一個來送功勞的使者,有什麼益處?
殺了我,不過是泄一時之憤;
留著我,您卻能得到平定遼東的潑天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