唾手可得的天大功德擺在麵前,曹禎盯著禦書房案上那封東狄“終戰去位書”,心裡哪有不心動的道理?
不消一兵一卒,就能讓曾經不可一世的東狄納頭便拜,這可是他父皇;
那位被史官稱頌為“中興救世之主”的先帝,當年興兵百萬、耗費無數糧餉都沒能做到的功績。
如今這功績像塊熟透的果子,穩穩地落在他手裡,他怎麼可能不牢牢抓住?
這可是能讓他青史留名、超越先帝的絕佳機會。
可曹禎也清楚,這事不能由自己親自開口提。
畢竟東狄和大魏之間,隔著數不清的血海深仇;
當年東狄鐵騎攻破燕京,燒殺搶掠,無數百姓流離失所,先帝被迫南遷金陵,這份仇怨不能他急吼吼的一筆勾銷。
按道理說,雙方是不共戴天的死敵。
但現在,黃台吉主動提出自去帝號、俯首稱臣,姿態放得這麼低;
他這個“天朝上國”的皇帝,總得拿出天朝上國的氣度與胸懷,總不能把人拒之千裡之外吧。
曹禎沒有急著下令接受東狄的投降,更沒有急吼吼地簽下終戰書。
他在等——等一場足夠盛大的“造勢”,要萬眾一心讓他成為聖君。
必須等到舉朝上下都聯名上奏,天下百姓都交口稱讚,他這個皇帝“順應民心”“順應天意”接受東狄歸降;
這樣他才能得到這份“聖德感化四夷”的千古聖君的稱號。
司馬藩最懂曹禎的心思,很快找到了侍中太監王振和司禮監秉筆黃景。
三人很快就定好了造勢的法子。
第二天起,金陵城的市井裡,就多了不少“說書先生”和穿著官靴的“閒散食客”,四處散布“東夷慕化,天朝懷柔”的說法;
把曹禎“放下昔日仇恨,為天下蒼生接納東狄”的行為,吹成是隻有上古聖君才有的仁心之舉。
沒幾天功夫,金陵的茶樓酒肆裡,全是誇讚皇帝的聲音。
“天子德被四海,化乾戈為玉帛”的說法,比之前傳張克“呼風喚雨破東狄”的段子還火。
連最偏僻的巷弄裡,都能聽到百姓們議論皇帝的“聖德”,不少人還對著皇宮的方向拱手行禮,說皇帝是“蒼生之福”。
百姓們倒是真心盼著停戰。
在街邊的麵攤前,幾個挑著擔子的貨郎放下扁擔,一邊吸溜著麵條,一邊議論:
“要是真不打仗了,是不是能減三餉啊?去年光三餉就加了幾次,再這麼下去,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
還有個穿粗布衣裳的老漢接話:“保國稅總不用再收了吧?去年為了湊保國稅,我把家裡唯一的老母雞都賣了。”
商賈們的心思比百姓活絡多了,他們聚在綢緞莊的後院裡,手裡捧著茶杯,眼裡滿是算計。
“要是能跟東狄通商,北境開榷場,那好處可就大了!”
一個留著山羊胡的布莊老板放下茶杯,興奮地說,“東狄的人參、貂皮、東珠,在關內都是緊俏貨,要是能大批運進來,咱們可就不是賺小錢了,是能發大財!”
旁邊幾個糧商也跟著點頭,琢磨著把關內的糧食運到東狄,賺一筆差價。
金陵外的農人也盼著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