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鏡子前係頭發,手指繞了一下,隨便紮了個半馬尾。她本就不是那種明豔的類型,五官乾淨素淨,但氣質裡有種極淡的冷意,不容易被人靠近。
她低頭挑了件淺藍色襯衫穿上,衣擺掖進深灰色長褲裡,襯得整個人更瘦削了些。她不畫妝,隻抹了點潤唇膏,嘴唇顏色淺得近乎無血色。
手機屏幕在桌上亮了一下,是沈硯發來的。
【我在你家門口。】
林知夏拎起畫包,輕輕關門下樓。樓道裡灰撲撲的,踩上去樓梯會發出“吱呀”聲,像總也睡不醒的老房子。
她剛推開鐵門,就看見沈硯站在那兒。
他穿了件灰色衛衣,手插兜,靠著牆站著,眼睛沒看手機,而是盯著樓門,一眼就看見了她。
“早。”他說。
“早。”林知夏聲音不高。
“早餐想吃什麼?”他問。
她愣了下,“我以為你隻是送我去。”
“我也沒吃。”他挑了下眉,語氣不急不躁。
“那……附近早點攤?”
“好。”
他們一起往前走,街道邊的樹還沒完全發芽,枝條在風裡搖得有點亂。空氣裡有豆漿和油條的味道,還有新翻土的潮氣。
路口的早點攤已經排了幾個人,老板娘正熟練地煎著餡餅,邊轉頭吆喝:“鹹豆漿要不要香菜?”
沈硯看了林知夏一眼。
她輕聲說:“要一點。”
“鹹豆漿、雞蛋餅,加香菜。”沈硯遞了零錢過去,動作熟練。
他把餐巾紙拆開,把豆漿推到她麵前。
林知夏拿了紙巾擦手,說了句謝謝。
她咬了一口餅,剛出鍋,皮酥裡嫩,有點熱,她輕輕呼了下氣,小口咬著吃。
沈硯看著她,“你是不是不習慣有人跟你一起吃飯?”
“有點。”
“你總一個人嗎?”
她點點頭。
沈硯沒再問,隻說:“以後可以兩個人。”
林知夏沒有回答,但耳根紅了點。
他們吃完飯一起去了市美展現場。今天是布展日,各校送來的作品剛剛掛上展板,還有老師在調燈光。
展館大廳裡人聲嘈雜,腳步聲、腳手架碰撞聲、討論聲混在一起。燈光打得亮白,有些晃眼。
林知夏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作品——那幅《舊街一角》,被安排在C展區的中部位置,旁邊掛著幾張風格迥異的作品。
“你的顏色用得很穩。”一個中年男人突然走來,手裡拿著記錄冊。
林知夏回頭,是市展負責布展的老師。
“謝謝。”她語氣平靜。
“你是林知夏吧?這幅畫市評裡給了很高的評價,”他說著翻開冊子,“下個月還有一次校園聯展,有沒有興趣投稿?”
林知夏遲疑了一下,“可以。”
“好。”老師點頭,“學校會通知你細節。”
等老師走後,沈硯從旁邊湊過來:“聽起來還不錯。”
“嗯。”
“那你請我喝奶茶?”他笑。
“可以。”林知夏頓了頓,補充,“但我要少糖。”
他笑了,“你知道你其實很好笑嗎?”
林知夏看著他,眉眼微動:“我沒笑。”
“你的臉在笑。”他說得理所當然。
林知夏低下頭,沒有接話。
他們一起在展館裡看了幾圈,直到將近中午才出來。陽光透過天幕打下來,照在她肩頭,像一層淡淡的光暈。
沈硯站在她旁邊,忽然問:“你以後想去哪兒讀書?”
林知夏被這問題問得有些愣,輕聲答:“還沒想好。”
“我想去北城藝大,”他轉頭看她,“你要是也去,我們可以一直這樣。”
林知夏沒說話。她看著前方人群熙攘的街口,風吹動她鬢邊的發絲,有些貼到臉上,她抬手攏了攏,手指白淨細長。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再說吧。”
“好,”他不逼她,“但我會等你。”
她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這一路走來,林知夏沒有主動說什麼,也沒有笑過一次,可沈硯卻始終覺得她是在慢慢靠近——隻是步子輕得像羽毛,慢得讓人不敢大聲出聲,怕嚇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