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的廬江郡,料峭春寒裹挾著青弋江的水汽,將皖城浸在一片朦朧的煙雨中。
祖茂蹲在溪畔,手中的粗布在環首刀上反複擦拭,刀刃映出他劍眉星目的麵容。
二十出頭的青年,鬢角已生出幾縷霜白,那是常年在山林間奔波募兵留下的痕跡。
溪水漫過他沾滿泥漿的草鞋,將岸邊碎石衝刷得泛著冷光。
遠處山道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驚起蘆葦叢中幾隻白鷺。
祖茂抬頭望去,隻見一支輕騎沿著蜿蜒的山道疾馳而來,為首之人玄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正是江東猛虎孫堅。
他立刻起身,環首刀入鞘發出清越的錚鳴,拱手行禮:\"將軍!\"
孫堅翻身下馬,青銅護腕上的饕餮紋在陰雲下泛著冷光。
這位身經百戰的將領大步走來,眼角的皺紋裡還沾著未擦淨的塵土,卻難掩眼中的精光:\"好小子,聽說你在廬江募兵很有成效,連太守都讚不絕口。\"
他的手掌重重拍在祖茂肩頭,帶著經年征戰的力道。
祖茂低頭看著自己磨出繭子的雙手,靦腆笑道:\"不過是儘些綿薄之力。廬江子弟聽說要追隨將軍討董,個個摩拳擦掌,能為將軍分憂是我的榮幸。\"
他想起這些日子的艱辛,白日裡走街串巷宣講大義,深夜在祠堂與鄉紳周旋,不知磨破了多少雙草鞋。
但隻要想起孫堅當年孤身剿滅江洋大盜,為廬江百姓帶來太平,這點辛苦又算得了什麼?
孫堅凝視著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青年。
十八年前的冬夜仿佛還在眼前——那個渾身凍僵的孩子被士兵抱進軍帳,小臉凍得發紫,卻死死攥著母親留下的青銅環。
如今的祖茂,早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澀,腰間的環首刀和披風下若隱若現的鎖子甲,都昭示著他已成長為能獨當一麵的將領。
\"隨我去洛陽吧。\"孫堅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
討董大業,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他望向北方,那裡的天空仿佛被硝煙染成了暗紅色,
\"董卓禍亂朝綱,殘殺百姓,十八路諸侯卻各懷心思。唯有我們江東子弟,要打出個朗朗乾坤!\"
祖茂單膝跪地,右手按在胸口:\"願隨將軍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他想起兒時聽孫堅講述的那些英雄故事,如今自己終於有機會成為故事裡的人。
溪水在腳下奔湧,帶著春汛特有的力量,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征戰。
洛陽城外的曠野上,殘陽如血。
孫堅的軍隊已攻破了宣陽門,將士們的歡呼聲還未散去,遠處的地平線突然騰起漫天煙塵。
祖茂握緊韁繩,看著西涼鐵騎如同黑色潮水般湧來,彎刀在夕陽下泛著森然的光。
他轉頭看向孫堅,主公的古錠刀已經出鞘,刀身上的雲紋仿佛活過來一般遊動。
\"將軍,敵軍勢大,我們快撤!\"祖茂高聲喊道,戰馬不安地刨著蹄子。他數了數敵方陣容,至少有五千精銳騎兵,而己方經過連日征戰,早已疲憊不堪。
孫堅卻露出了熟悉的笑容,那是當年單槍匹馬衝入海盜巢穴時的表情:\"慌什麼!當年我帶著三十個弟兄,就敢夜襲賊寨,何曾怕過?\"
他的聲音穿透了越來越近的馬蹄聲,\"江東子弟,豈有後退之理!\"
話音未落,破空聲驟起。
祖茂本能地側身,一支雕翎箭擦著他的右臂飛過,劃出半尺長的血痕。
箭簇深深釘入身後的夯土牆,尾羽還在不住顫動。
\"茂兒!\"孫堅的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驚慌。
祖茂卻已解下自己的紅頭巾。
這塊跟著他征戰多年的頭巾,邊緣已經磨得毛糙,卻依舊鮮豔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