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聖血門的第一站便是赤城，做為離聖血門最近的城池，赤城還算得上熱鬨，但街邊巷角裡躺著坐著的乾瘦人影、來往人臉上的憂色，都讓城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出了赤城，官道兩側的綠色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一連路過幾個村子，街道上卻是連個出門的人也沒有，偶爾看到一兩個人影，那也是躺在地上，一個個麵黃肌瘦，肋骨外凸，不知是死了還是活著。
一路上，伊言還看到了一些拖家帶口，一步一個腳印向外逃難的人，這些人看著騎在馬上的伊言，眼中是難以掩飾的羨慕和嫉妒。
但當他們看到伊言騎著馬靠近後，又都慌忙的向側麵躲去。
秦雲逸自從出城之後，就一直手裡捏著一張黃符，默默念著什麼，但看到這幾個人，卻突兀的轉過了頭：“先停一下。”
說完，秦雲逸便翻身下馬，向著那幾個難民走去。
見狀，伊言也下馬跟了過去，而看到伊言背著那比人還要高一頭的陌刀下馬時，逃荒難民們也不想著逃跑了，當即就要跪下來連連磕頭：“大人饒命！大人饒命！我們不是故意要汙了大人眼睛的！”
好在秦雲逸反應快，連忙拉住了這些難民：“我不是要殺你們，我是要問你們一些事情。”
說著，秦雲逸從身後的包袱裡掏出幾個乾餅和水囊：“答得上來，這些就是你們的。”
看到吃的，這些難民一個個眼都直了，連連點頭：“大人您問，大人您問！”
秦雲逸道：“你們是從哪裡逃難來的，路上都遇到了什麼，都說說。”
“是。”滿臉皺紋的中年男人連忙低聲，用濃厚的方言音色道，“俺們村子裡好幾個月沒雨，莊稼都渴死了，隻能往城裡跑。”
“路上碰見有劫道的土匪，但又突然冒出來一群信山神的人把土匪都殺了，還讓俺們入教，俺們怕他們動手殺人，就同意了，結果在跟著他們回山上的時候又遇到一群要造反的人，然後直接打起來了……”
這個中年男人結結巴巴的將自己逃難來遇到的所有事情都和盤托出，伊言站在一旁聽著，神色略有些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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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門派之人不管妖魔也沒問題了，如今每天餓死的和打死的人可比妖魔害死的人要多得多。
而且聽這中年男人說，這裡情況還算是好的，起碼跑到赤城附近賣身為奴還能有一絲活路，朝廷的軍隊也在積極鎮壓叛黨，在更南方的地方，已經是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
秦雲逸眉頭微皺：“你還知道那些信山神的人要把你帶去什麼方向嗎，大致便可。”
中年男人眼神混沌，結結巴巴道：“在…在……”
一旁有個半大孩子突然跳出來：“虎頭山！”
“對，虎頭山，就是虎頭山！”中年男人一拍腦袋，“那山跟著虎頭一樣，好找的很，就在……”
秦雲逸又細細問了那附近的標誌性地形，取出地圖核對一番後，將乾餅和水囊遞給了這些可憐人。
看著將乾餅掰開，一邊警惕著四周難民一邊狼吞虎咽的一家人，伊言沉默的翻身上馬。
以前他還對“何不食肉糜”這句話感到困惑，如今總算是明白了這句話為何而出。
前幾天自己還在於家吃肉吃到飽，感慨靈藥不夠吃，甚至乘著一葉扁舟邊欣賞兩岸風景邊回到了聖血門，而今天就看到了一群即將餓死在路上的災民。
若是自己不離開聖血門，主動接觸外界，恐怕等到這次亂世過去，伊言都意識不到外界發生了什麼。
饑荒、天災這些字眼，說出來輕飄飄，唯有真正見過的人才知道它們有多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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