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漫過青沙島的椰林時，江琴總愛在露台上坐著，看阿紅和趙蘭跟兩個孫子。思宇穿著明黃色的小泳褲，像隻剛破殼的小雞仔，圍著趙蘭的裙擺轉圈；思辰被阿紅抱在懷裡，小手抓著媽媽的長發，咿咿呀呀地跟遠處的海鷗打招呼。海風帶著鹹濕的氣息拂過，吹起江琴鬢角的碎發，她看著眼前這鮮活的畫麵，總忍不住歎口氣：“這日子，跟做夢似的。”
吃過早飯，阿紅會挽著江琴的胳膊往spa館去。島上的spa館藏在一片竹林裡，茅草頂的小屋像撒在綠毯上的蘑菇。推開竹門，檀香混著椰子油的香氣撲麵而來，穿著紗麗的溙國姑娘笑著合十行禮，指尖的銀鐲子叮當作響。江琴起初還有些拘謹，被阿紅按在藤床上時，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直到溫熱的精油順著脊椎往下淌，按摩師的手掌帶著恰到好處的力道揉捏著肩頸，她才舒服地眯起眼，喉嚨裡溢出滿足的喟歎。
“媽，您試試這個香茅精油，驅蚊的。”趙蘭遞過一小瓶翠綠的精油，瓶身上畫著椰樹圖案。江琴湊過去聞了聞，清冽的草木香混著淡淡的奶香，瞬間驅散了熱帶午後的慵懶。阿紅在一旁笑：“這可是島上的秘方，上次張弛來，硬要帶幾瓶回去給楊濤抹。”江琴被逗樂了，拍著阿紅的手：“你們啊，淨慣著他。”
有時她們也會去看人妖表演。劇場裡的燈光像打翻了的調色盤，紅的、紫的、金的光在舞台上流轉。穿著亮片長裙的表演者踩著高跟鞋，身姿比姑娘們還要窈窕，一開口卻是渾厚的男聲，惹得台下眾多遊客哄堂大笑。江琴起初還有些局促，直到一個表演者捧著花走過來，用帶著溙語口音的中文說“奶奶吉祥”，她才紅著臉接了花，回來跟阿紅念叨：“這孩子，長得真俊，就是可惜了。”
阿紅笑著給她剝荔枝：“他們也是討生活，不容易。”趙蘭在一旁點頭：“上次聽當地人說，好多人妖都是為了給家裡還債，才走上這條路的。”江琴聽著，把手裡的花往桌上放了放，眼神裡多了些憐憫：“都是苦命人。”
比起女人們的悠閒，杜澤和杜良的日子過得更“野”些。天剛蒙蒙亮，杜良就揣著漁具往碼頭去，杜澤跟在後麵，手裡拎著給思宇準備的小釣竿。遊艇破開晨霧駛向外海時，思宇趴在船頭，小手指著躍出水麵的飛魚，興奮得尖叫。杜良坐在船尾，往魚鉤上掛蝦仁的動作熟練得很，嘴裡還念叨著：“這海魚精著呢，得用活餌才上鉤。”
果然沒過多久，魚線猛地往下一沉，杜良眼疾手快地揚竿，銀亮的海魚在半空劃出弧線，啪嗒一聲掉在甲板上，尾巴還在不停拍打。思宇嚇得往杜澤懷裡鑽，卻又忍不住探出頭看，小臉蛋漲得通紅。杜良哈哈大笑，把魚放進網兜裡：“這叫馬鮫魚，中午讓廚房給你做生魚片，鮮得很。”
連著幾天，他們的漁獲都裝了小半箱。有兩斤多的石斑魚，鱗片閃著彩虹色的光；有帶花紋的海鰻，滑溜溜的像條小蛇；還有一次釣上條半米長的金槍魚，杜良抱著魚跟思宇合影，照片裡祖孫倆的笑容比陽光還燦爛。江琴看著冰箱裡堆成小山的魚獲，總笑著數落：“你們爺仨是把大海當自家魚塘了？”
日子像島上的流水，慢悠悠地淌過。江琴的皮膚被海風養得愈發紅潤，眼角的皺紋裡都像是浸著笑意；杜良每天曬得黝黑，卻精神得很，晚上跟杜澤喝酒時，話都比往常多了幾分。思宇中文和溙語自由切換，見了當地人就喊“薩瓦迪卡”，見到爺爺奶奶就說華夏語言。惹得人家總往他手裡塞芒果乾；思辰見了誰都咧嘴笑，口水順著下巴往下淌，被江琴戲稱為“小口水精”。
可第十天清晨，江琴看著露台上的雞蛋花，忽然歎了口氣：“這花再香，也不如咱老家院牆上的牽牛花親。”杜良在一旁收拾漁具，聞言抬頭：“你也想家了？”江琴點點頭，摸了摸手腕上的金鐲子——那是臨走時王寧給她戴上的，說“戴著順順當當”。“小寧一個人在醫院忙，家裡的花該澆水了，還有思遠和思瑤，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杜澤聽著，心裡明白了七八分。他知道父母的根在老家，這裡的風光再美，也抵不過院裡的那棵老槐樹。“爸，媽，要不我送你們回去？”他剛開口，江琴就擺手：“不用不用，你在這兒陪著孩子們，我跟你爸回去就行。讓桑鐵跟著，我們放心。”
送他們去機場那天，阿紅和趙蘭給老兩口裝了滿滿兩大箱特產：芒果乾、榴蓮糖、還有給王寧和思遠，思瑤的絲巾、玩具。江琴抱著思辰，在他軟乎乎的臉蛋上親了又親：“奶奶走了，你要聽媽媽的話。”又拉著思宇的手：“大孫子，等奶奶下次來，帶你去釣大魚。”
飛機起飛時，江琴扒著舷窗往下看，青沙島像塊翡翠嵌在藍色的絲絨上。杜良拍了拍她的肩：“彆掉眼淚，過你不是說等過年再來嘛。”江琴抹了把臉，笑了：“我才沒哭，就是覺得這日子過得太快。”
送走父母，杜澤站在機場的露台上，看著飛機消失在雲層裡。阿紅走過來，遞給他一杯冰椰子汁：“回去吧，孩子們還在等你看日落呢。”杜澤接過杯子，椰汁的清甜在舌尖漫開。他知道，父母帶走的是對家的牽掛，而他留下的，是另一種圓滿——在這片被陽光和海水滋養的土地上，看孩子們慢慢長大，看日子像蓮花一樣，靜靜綻放。
傍晚的沙灘上，思宇正拿著小鏟子挖沙坑，趙蘭在一旁給他扇扇子；阿紅抱著思辰，教他認晚霞裡的雲彩；杜澤坐在遮陽傘下，看著遠處歸航的漁船，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慢一點，再慢一點，也很好。
突然，杜澤問道“你們兩個，不用堵輸贏了，看我今晚去哪個房間睡覺。”
阿紅和趙蘭一聽，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同時說道“你愛去哪裡就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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