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4日夜,
龍門港的潮水拍打著趙公明號的船舷,
李國助與南居益並立在甲板上,風裡帶著海泥的腥氣。
南居益望著遠處風櫃尾堡的燈火,眉頭緊鎖:
“國助,那棱堡是紅毛夷的巢穴,留著終是禍患,拆了,才能讓百姓安心。”
李國助從懷裡掏出一卷圖紙,借著燈籠的光展開,
那是他繪製的風櫃尾堡結構圖,棱堡的銳角射界、隱蔽炮位標注得清清楚楚。
“撫台請看,”
他指尖點在西側牆垣,
“這棱堡的交叉火力能覆蓋整個馬公灣,比咱們的方形堡壘防禦強十倍。”
“去年倭寇襲擾廈門,若有這樣的堡壘,何至於損兵折將?”
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些,
“更重要的是,築這城死了八百多福建勞工。”
“他們的屍骨混在石縫裡,拆了堡,就像掘了他們的墳。”
“留著它,刻上勞工的名字,既是警示後人,也是給死者一個交代。”
南居益沉默了。
他想起白日裡登堡時,石牆上隱約可見的血痕,想起那些勞工家眷在泉州碼頭哭嚎的模樣。
李國助又道:“至於紅毛夷想卷土重來?撫台請看——”
他指向趙公明號的炮口,
“永明鎮的24磅炮能打六裡,忠魂堡隻要駐上三百兵,配上十門炮,就是銅牆鐵壁。”
忠魂堡是他給移交明朝後的紅毛城取的名字。
燈籠的光暈在南居益臉上晃了晃,他終於點頭:
“好,就依你,但你得派人訓練官兵如何使用棱堡。”
曆史上,明朝最初堅持拆除風櫃尾堡,怕荷蘭卷土重來。
但李國助的勸說讓南居益改變了主意,
不僅因為華工的犧牲,也因為後者看到了棱堡的防禦優勢在實戰中的表現。
八月十五日的棱堡大廳,橡木桌兩側的氣氛比昨日更沉。
南居益落座時,目光掃過宋克,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風櫃尾城及財物移交大明,此事不必再議。”
宋克一怔,他原以為拆堡會是最大爭議,沒想到明朝竟直接要“移交”。
他看向雷耶斯,對方卻先開了口,用荷蘭語道:
“司令,永明鎮已承諾,隻要協議達成,商館的生絲和毛皮采購價降低一成,”
“這對公司全年利潤是筆不小的補充。”
桑特沃特立刻補充:
“格羅寧根號的貨艙空著,早一天談成,就能早一天裝貨回巴達維亞。”
“台風季還有一個月,拖不起。”
宋克心裡明鏡似的,永明荷蘭商館本就是東印度公司的據點,給商館特權,實則是給公司讓利。
但二十萬兩的賠償像塊巨石壓在心頭,他敲了敲桌子,對林登萬道:
“東印度公司可以接受移交堡壘,也能承諾不再騷擾福建沿海、送還勞工。”
“但賠償……最多五萬兩白銀,這是巴達維亞的死命令,再多一分,我隻能請辭。”
宋克同意保留堡壘,實則暗藏重回澎湖的妄想,卻不知李國助早已算準:
有永明鎮的艦隊在,有忠魂堡的明軍駐守,荷蘭人再也無法踏足澎湖。
至於同意賠償5萬兩,看似是妥協,實則是李國助用火力優勢和貿易籌碼織成的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