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方臨珊的指尖還懸在半空,因為陳明哲砸到她手背上的,不是汗珠,是淚滴。
導致她瞬間一愣。
十幾年了,從他還是個幼兒園的小豆丁起,她就沒見他哭過。
哪怕被她揍得滿屋子亂竄,哪怕被她逼著喝那些苦到皺眉的中藥。
哪怕被她管得死死的——他最多就是咬牙切齒地罵上一句“變態女”,然後摔門躲進房間。
可現在,這個比她高出一頭的大男生,就站在馬路邊上,眼淚一顆顆的往下掉,睫毛濕漉漉地黏在一起,連鼻尖都紅了。
“你哭啥?”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點抖,“不是你說要去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嗎?”
陳明哲沒回答,隻是死死攥著她的衣角,指節繃得發白,像是怕一鬆手,她就會再衝回馬路中央似的。
這情景,讓她突然想起他五歲那年,也是這樣攥著她的手指,仰著小臉兒問:“珊珊姐,我要是死了,你會不會難過?”
那時候她是怎麼回答的?
哦,對了,她回答的是:“不會的,有姐姐在,你死不了。”
然而,現在的他,聲音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方臨珊,你就欺負我吧,早晚我哪次發病死了,你就省心了……”
但他的話都沒說完,就被她條件反射般的,拽進懷裡,手臂勒得他肋骨生疼。
嚇得人家小哥哥,後半句話都沒說出來,生怕一張嘴,這女人就開始發脾氣。
因為,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先給他個甜棗吃,然後就把他胖揍一頓。
所以他沒敢動,甚至沒敢呼吸,就這麼任她抱著,更準備著,被抱完之後的那一頓揍。
可是,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好大一會兒過去了。
小夥子自己都忍不住了,怯怯的問了一句:“你……還好吧?”
不過,他並沒有得到一個解惑的回應:“要是還生氣的話,就打我吧。”
“你已經長大了,我以後都不打你了。”一邊說著,一邊緩緩的放開了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頭也不回的向學校內走去。
當然,陳明哲屁顛屁顛的就跟在了她後麵,多少還有點小驚喜,畢竟,逃跑雖然失敗了,但有了個意外收獲呀。
瞧瞧,還和不放心似的,又跟人家確認了一遍:“真的假的,說話要算數哦。”
“算數……可是,周末你要跟我出去買點東西,看喜歡哪個款式的,自己挑。”瞅瞅,步履如風的走著,輕描淡寫的命令著,這姐的風格,想模仿都模仿不來啊。
“哦,買啥呀?”
“給你買個搓衣板,回頭犯錯誤了,自己來領罰。”
“啥?!”話音未落,後麵的小帥哥就愣住了,綠著一張臉,大聲的喊了一句:“方臨珊,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明天不準來找我一起吃早飯。”
“行,”答應著,還把右手舉過頭頂,比了個ok的手勢:“你來找我一起吃飯。”
聞言,陳明哲很無奈的挑挑眉,小小聲的“嗯”了一下,隨即跟了上去。
第二天,吃過早飯以後,方臨珊就陪著她的小帥哥來到了市區的一家大醫院複查。
這不,現在的她,就坐在心內科診室外的長椅上,指尖一下一下的敲著病曆本。
要知道,陳明哲已經進去二十分鐘了呀。
以至於,她擔心的,又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診室緊閉的門。
磨砂玻璃透出裡麵模糊的人影,主治醫師李教授的聲音隱約傳了出來,語調平穩,聽不出異常。
但方臨珊太熟悉陳明哲的檢查流程了,常規複查不該這麼久。
她站起身,走到門邊,耳朵幾乎貼到了門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