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哲被推出重症監護室的時候,窗外的陽光正好。所以他一直眯著眼睛,好像是有些不適應這突如其來的明亮。
護士推著病床穿過長長的走廊,他聽見自己的母親在身後小聲啜泣,而方臨珊的腳步聲始終平穩地跟在旁邊,外套的衣角偶爾會擦過床欄。
“明哲。”陳婉月彎腰握住他的手,指尖冰涼:“疼不疼?”
陳明哲想搖頭,但脖頸像是被灌了鉛,隻能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不疼。”他的聲音比想象中還要輕,像是一聲夢囈。
方臨珊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沒有拆穿這個顯而易見的謊言。
普通病房的窗簾半開著,陽光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護士們熟練地轉移各種管線,心電監護儀重新發出規律的“滴滴”聲。
他被小心翼翼地扶到床上,後背剛貼上枕頭,就忍不住皺了下眉——胸口肋骨的折斷處,像是被火燎過一樣疼。
“要不要把床搖高一點?”方臨珊問著,手指已經搭上了調節器。
“不用,這樣挺好。”
她聞言,指尖頓了頓,最終放開了調節器:“你胸前的肋骨,還斷著兩根呢,醫生之所以沒有做手術,是想等你身體好一點了,和開胸手術一起做。”
“嗯。”
陳婉月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削著蘋果:“醫生說再觀察一周,如果指標穩定,就可以做了。”
陳明哲點點頭,嘴角扯出一個笑:“那挺好呀,手術完了以後,休息幾天就可以出院了,這個醫院的飯太難吃了。”
他的語氣輕鬆,仿佛隻是在抱怨一次普通的住院。
但方臨珊看見他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攥著被單——那是他在強撐時的小動作。
“等你出院了,媽媽天天給你燉湯。”陳婉月把蘋果切成小塊兒,插上牙簽:“你小時候最愛喝蓮藕排骨湯......”
“記得多放胡椒粉。”陳明哲接話,聲音裡帶著刻意的雀躍:“方臨珊煮的湯總是太淡。”
被點到名的小姐姐挑了挑眉,並沒有反駁。她站在窗邊,背對著他們翻看病曆,肩膀的線條繃得筆直。
“哦,對了媽,”小夥子突然跟想起了什麼似的:“我的那束滿天星,是不是落在之前的病房了。”
陳婉月聞言,眼神暗了一下:“是忘了,回頭,媽去給你拿回來......”
“嗯……謝謝老媽。”他邊說,邊努力聚焦視線,看著自己的母親,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母親的臉,也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但他還是笑著說道:“那花真好看,我是真喜歡。”
可他的聲音卻越來越低,越來越低,最後一個詞幾乎變成了氣音,然而,陳婉月隻顧著切蘋果了,都沒注意到兒子渙散的眼神。
於是,方臨珊“啪”的一下合上病曆本:“陳阿姨,你去休息會兒吧,我陪他就可以了。”
陳婉月這才抬頭,看見兒子蒼白的臉上已經覆了一層薄汗:“明哲,你是不是胸口疼了?”
“沒有。”他說著,立馬強撐著打起精神:“就是有點困了。”
“阿姨,你放心吧,我照顧他就行了,您回家休息一晚上吧。”
就這樣,在方臨珊的再三勸說下,陳婉月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病房。
而陳明哲看著那扇被關上的門,像是被瞬間抽走了所有的力氣,聲音都是虛飄的:“我真的沒事,好著呢。”
可她也沒理他,隻是迅速的調整床位,又往他背後塞了兩個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