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她的小心翼翼,陸燼歡道:“二姐,你究竟想說什麼?”
陸韶月道:“菊香伺候我已有八九年光景,如今已知錯了,三妹可否......原諒她這一回?”
陸燼歡的眼波微動。
有孟氏和陸韶月攔著,她如何能繼續發賣菊香?
原不原諒,不過是一句場麵話罷了。
此刻,素姑在波心亭畔守著,可以將她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適才在殿中提到大皇子立妃之事,二姐又有明顯的傾慕之態。
以上種種,陸燼歡不能不多想。
這是要用自己的刻薄,來襯托二姐的寬仁?以此讓貴妃更青睞二姐?
思及此,陸燼歡不願再忍,她微微揚起下巴,露出一抹倨傲之色。
“我為什麼要原諒她。”
她的語氣冷淡如霜,“二姐想要回長命鎖,便拿回去。”
當初她在池塘拾到銀鎖時,鎖身滿是汙泥,她還以為是陸韶月丟棄之物,這才撿了回去。
如今又意外得知其中隱秘,她也不再執著於它。
隻要她知道,母親是愛著她的,就足夠了。
陸韶月輕輕歎氣:“三妹,這鎖你留著,我知你心中委屈,我代菊香向你賠個不是。”
聞言,陸燼歡的唇角有了絲譏誚的弧度。
“二姐可知道性惡論?”
陸韶月不解地看著她,陸燼歡接著道:“人本就是善惡並存,有些人的惡,隻會在親近之人看不見的陰暗處顯露。”
在陸韶月麵前,菊香自然不敢放肆,但對她這個被厭棄的三小姐,何曾有過半分敬意?
陸韶月明白過來她的意思,遲疑道:“菊香她不會......”
陸燼歡淡淡打斷:“我說的不止是菊香,還有二姐。”
陸韶月愣在當場。
陸燼歡朝她走了半步,低低地道:“隔牆有耳,宮中更是如此,二姐姿態擺得這麼低同我說此事,是為了什麼?不管我原不原諒,都會顯得我這個做妹妹的橫行跋扈。”
“況且,二姐肯為一個婢女向我道歉,可見在你心中,她比我更像家人。”
陸韶月掩藏的小心思都被說中了。
菊香自幼伴她長大,確實比麵前的陸燼歡更像她的妹妹,她心中是袒護婢女的。
以及,她確實動了點兒旁的心思。
陸韶月懂得,三妹特意壓低聲音說話,就是不想當著素姑的麵拆穿她。
那雙望著她的眼神過於純淨,陸韶月臉上發熱,她帶著幾分被拆穿的難堪,先移開了目光。
陸燼歡退後半步,不甚在意地道:“二姐不用與我多解釋什麼,隻要你在乎的人好,就夠了。”
正如她隻要母親過得好,就足以。
她望著夕陽下,宛若鎏金的湖麵,道:“隻是,有一點。”
陸韶月問:“什麼?”
陸燼歡的聲音平靜得近乎冷漠。
“菊香是你的奴婢,今後她再對我不敬,這筆賬,我自會記在二姐頭上。”
明明陸燼歡在府中並不受重視,也沒什麼權柄,但陸韶月還是沒由來地心中一緊,她攥緊手中的香帕。
這時,素姑走上前來,說要請她們回安喜宮。
陸燼歡冷淡的眉眼瞬間融化,她掛心孟氏那頭的情況,拎起裙裾,快步離開。
假山石後。
兩道頎長的身影隱在斑駁的陰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