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她把大腿骨輕輕放回棺木中,又跪在歪斜的墓碑麵前,虔誠地雙手合十。
月光照在刻著“孟治樘”三字的碑文上。
“外祖父,燼歡多有得罪,若您怪罪......”她頓了頓,“也許我很快就能下去,跟您當麵賠罪了。”
陸燼歡聲音沙啞地道:“不管如何,還是求您寬宥,燼歡隻是太想知道真相了。”
如果她隻有兩個時辰好活,她最想做的——就是親自去驗證,刺痛她最深的事情。
陸燼歡有時倔得可以。
叫了十幾年的母親,憑什麼彆人三言兩語,隻說了幾句話,她的母親就沒了?!
就算是孟氏親口所言,她也沒有儘信。
彆人之語,不愛聽的,她不要聽。
眼見為實,她要親眼看見才死心。
昨日,陸燼歡在書肆中看的書可不止一本,還有一部前朝著名的司法書籍《洗冤錄》。
這書中有一法,名為“滴骨法”,以生者血瀝死者骨滲,即為親子。
經過這番滴骨驗親,證明了陸燼歡與孟家有血緣,且是直係血親。
她的外祖父孟治樘是清正的好官,年輕有為卻因治水意外去世,隻留下妻子和年幼的獨女孟雅真。
現在,有且隻有一個答案,她就是孟氏的親生女兒。
此事峰回路轉,陸燼歡的心落地了,儘數被喜悅盈滿。
她想站起身時,才發現跪地太久,腿都麻了,重心不穩就要栽到棺材裡。
電光火石間,有人撈了她一把。
鐵鑄一般的長臂緊箍著她的腰,將她提起,她的雙腳瞬間離地。
陸燼歡登時心驚肉跳,這人何時出現的?她竟絲毫沒有察覺。
山林裡有不少落葉,他竟連踩踏的聲音都沒有發出,是如何做到的?
陸燼歡仔細感受了下。
擱在她腰間的手臂,冷冰冰的沒什麼溫度,還硌得她肋骨生疼。
背後之人,身量應該很高大,是成年男子的骨量。
這大半夜的,周邊都是墳墓,而且她小腿上又有惡詛痕這種邪物,身上還有血腥氣。
想到昨夜翻看的誌異,陸燼歡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又冷、又硬、走路還沒聲......
書讀得太多太雜,有時也不是好事。
該不會歪打正著,招來了什麼陰濕男鬼?想要與她配冥婚?
陸燼歡沒敢掙紮,生怕動了,被他纏得更厲害。
“你......”
她剛出了一個音,覺得不妥,又改了下措辭,充滿敬意地道:“大哥也是京城人氏?”
身後久久沒有回應。
她心情忐忑地又等了一會兒,才等來了惜字如金的一個字。
“嗯。”
這音色,低沉中夾帶著幾許涼薄。
明明從他的喉嚨中發出,卻好似穿透陸燼歡的身體才發出來的,她的後頸都跟著涼颼颼的。
陸燼歡提了一口氣,試探道:“大哥,聽你聲音,應該有三十餘歲了吧?”
“何以見得?”
陸燼歡的身體僵住。
“他”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她仿佛覺著天色更黑沉,夜風也更陰冷。
難道她猜錯了?
惹男鬼生氣了?
做鬼的也在乎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