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這日京城下起了雪。
若是擱在平時,這個樣子的天氣餘令是打死都不願出發。
可拿到了官印,走不走就不是餘令說的算了。
而是人家吏部說的算了。
人家吏部也沒直白的告訴餘令說你要離開了。
而是很委婉的說春種在即,治下百姓翹首盼君歸。
簡單的一句話就表明了來意,還不得罪人。
餘令望了一眼怎麼都看不清的皇宮轉身把院子的鑰匙給了小撿。
小撿也趁機往餘令手裡塞入一個紙團。
“二爺一路平安,今年收益如果得當,小的就組建鏢行了!”
“好,記得讓那個什麼扁頭蛇也進來跑商。”
“是!”
“我大哥的鋪子今後就仰仗你了,恩情我記得!”
小撿惶恐道:“二爺.....”
馬車開動。
到了城門處餘令才發現吏部沒說假話,離京去地方赴任的官員的確很多。
城門口的馬車很多,一個個拉著貨物的車架排著隊。
不說人滿為患寸步難行,可過城門還是用了好一會兒時間。
城門外餘令看到了王秀才,王秀才也在看著餘令。
原先有三名護衛相伴的他,不知為何到了今日隻有一人相伴。
可這唯一的一個人,望著就像那哈氣的貓。
時時刻刻都想撓人!
餘令恨不得把手伸到他嘴裡使勁地攪一攪。
王秀才一個人走上前,從腋下掏出兩個錦盒,望著餘令低聲道:
“守心這個你拿著,這是上好的野山參!”
餘令見狀歪著腦袋道:“看來你的地位很高,幾品?”
王秀才聞言露出苦笑。
他知道餘令這是不打算給自己好臉色,可其中的緣由一時半會也說不清。
“你不喜歡我我知道,這禮物我知道你也不會要,這兩個一個送給你爹餘員外,另一個給,給……”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給你廚娘嬸嬸吧!”
見餘令依舊不說話,拿著禮盒的王秀才再次歎了口氣:
“拿著吧,這是我送給你爹和廚娘的,守心,莫非這個忙你都不幫!”
餘令深吸一口氣:
“先生,把辮子剪了,跟我回長安吧,從今往後你就是我餘令的先生,是我餘令的授業恩師。”
王秀才不敢看餘令的眼睛,他怕他忍不住出口答應,過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
“你不知道我有家麼?”
餘令聞言急切道:“那剛好,把師娘,師弟,師妹,師兄,全都一齊接來,我都養著!”
王秀才抬起了頭:“他們去了赫圖阿拉城!”
餘令明白了,自己又一廂情願了。
王秀才的家人就相當於投名狀,這世上果然沒有傻子。
我把你家人接過去,你的家人在我眼皮底下,我才給你高官厚祿。
“給我吧!”
餘令接過錦盒,頭也不回的從王秀才身前離開。
見兩個小蛇也來了給自己送彆,餘令笑著跑了過去:
“我走了,記得聽你嬸嬸話!”
曹變蛟望著餘令道:
“令哥,你還會回京城麼?”
餘令點了點頭:
“好好學武,我說不定明年就回來了,也說不定需要個三四年,你們到時候一定要長的高高的!”
“沒錢了就去書鋪,我帶你去過的那個鋪子,找裡麵的任何一人,你就能要得到錢。”
“好!”
兩個小子齊聲應答,在兩人的心裡餘令真的就像親大哥一樣。
給錢,給自己買衣服,還在廟會給自己買那麼多好玩的。
餘令的離開讓兩人萬分舍不得。
望著最前麵的蘇懷瑾等人,餘令拍了拍兩人的肩膀,然後大笑著迎了上去。
離彆的這個時候,不大笑,好像不足以顯得自己很豪邁。
可餘令心裡清楚,大笑隻不過是掩飾心裡的不舍得罷了。
“此去一彆怕又是好久不見,令哥,你是一個有本事的人,將來若混出了名堂,可莫要忘了提攜我一下。”
餘令聞言大笑著點著頭,嘴上說著一定。
可人家蘇懷瑾哪用自己提攜,京城混不好人家回雲南。
在那裡,他蘇家可比在京城的勢力要大的多,人家出門都是騎大象的。
在一句句送彆中,大笑的餘令發現自己還是挺舍不得的。
這一離開,再次見麵怕就得幾年之後了。
人生又有多少個幾年呢!
最後看了一眼京城那高大的城牆,小老虎並未出現,深吸一口氣,喃喃道:
“老虎,我回呀!”
看了一眼身後眾人餘令打出了自己的旗號,大呼道:
“班長看好自己的人,我們出發大吉,邪佞退散!”
眾人一齊吼道:“出發大吉,邪佞退散......”
譚伯長哭了,這些年活的沒心沒肺。
等到要離開的時候才發現風雪裡自己老爹的身影沒有了以前的高大。
可不走沒法子……
餘令說的對,若是不走,整個譚家就會活在彆人的指指點點中。
大家愛聽戲文裡勾欄女子曆經千辛萬苦找到如意郎君的故事。
但他們卻不願在現實裡看到。
馬車消失在風雪裡,譚百戶擦了擦眼角,騎上驢子轉身朝著城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