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趙不器帶的布料就是尋常布料,不是什麼哈達,也不是醋布,可以理解為毛巾)
吉日格拉輸了。
鼻血橫流,在冰麵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捂著肚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雖然輸的極慘,但他的那張嘴卻是喊個不停,喊著再來,再來.....
嘴巴比這黃河上的冰還硬。
當餘令問他願不願意成為這個隊伍的向導時,他一下子爬了起來。
開始揮舞著手臂,大聲的嗬斥著那些圍過來跟他搶生意的草原少年。
“他說什麼?”
小柿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聲道:
“少東家,他說咱們這個隊伍由他負責了,讓其他人回去抱著羊咩咩睡覺去!”
餘令笑了笑,忽覺得這個吉日格拉怎麼如此地現實。
轉念一想,餘令又覺得自己錯了,在這裡,不現實的人一定活不下去。
也許就有了直來直去,豪放的性子吧。
吉日格拉驕傲極了。
他驕傲小柿子找到了一個比他還厲害的男人。
男人有力量,就能保護自己的女人,兩拳就能把自己打倒,那就說明小柿子的眼光不錯。
以自己為基礎,找了一個比自己更厲害的男人。
他在為小柿子驕傲。
吉日格拉覺得小柿子應該是漢人部族裡麵的公主。
一出手就是沉甸甸的一包鹽,這些鹽可夠一戶帳篷吃半年呢!
這一包鹽給頭人可以換三頭羊呢!
不是公主沒有這麼大的本事。
過了黃河,迎麵而來的寒風一下子就消失了,眼前的一切豁然開朗了起來。
密密麻麻的帳篷,隨處可見的羊。
蘇懷瑾望著帳篷之間的那些雪堆歎了口氣。
現在可以放火,但要像當初那樣放一把火,火燒一片就不可能了。
如今怕是頂多燒一兩個就頂天了。
袁禦史成了好奇寶寶。
他是頭一次來關外,眯著眼睛四處打量著。
他看到了婦人燒著牛糞用少了個耳朵的泥陶罐子煮糜子粥時有些短暫的失神。
見袁禦史皺著眉頭,餘令低聲道:
“他們一天最多兩頓飯,並非頓頓吃肉。
這些牧民就跟我大明的佃戶一樣,我們佃戶上頭有員外,有士紳,牧民上麵也有頭人!”
袁萬裡笑了笑:
“我以為牧民頓頓吃肉呢!”
餘令也笑了笑。
這個想法不可笑,很多沒來過的百姓和官員都認為是草原人不種地,頓頓吃肉。
可他們若是頓頓吃肉,大明和蒙草原部族怎麼會有戰爭呢?
“在這裡,其實也隻有頭人,首領,才有可能每天都吃肉,而這些牧民每天隻能吃兩頓飯,偶爾吃頓肉粥!”
袁禦史不解道:“那這些牧民吃什麼?”
“牧民幫助頭人牧馬放羊,頭人用手底下的牛羊馬跟我大明換糧食,然後把這些糧食以報酬的形式給牧民!”
袁禦史點了點頭,突然長歎道:
“賣鹽的老婆喝淡湯,編席的漢子睡光炕,燒炭的凍死在街頭,說到底,可憐的都是活在最下麵的人!”
餘令佩服的豎起大拇指:“先生這句話說的很在理。”
袁禦史擺擺手繼續道:
“我明白了,怪不得這些部族每次和我大明打完都要求開互市了,原來他們也缺糧食,他們缺的還多!”
“一旦草原上出現“白災”和“黑災”那就相當於我們中原的顆粒無收,這個時候他們就會劫掠邊關打草穀!”
餘令點了點頭,應和道:
“對,也叫轉移內部矛盾!”
袁禦史想了想,有點明白餘令說的這些怪異的話了。
一旦“白災”和“黑災”來臨,那些頭人,首領,大汗其實是受損最大的。
“那你覺得這互市好不好!”
餘令不敢談論這個話題,因為所有人都說,封貢互市為大明開百年太平。
客觀上是這樣的,
可……
可架不住那些商人打著在商言商的旗號,為了利益什麼都敢賣啊!
越是朝廷不讓賣的,他們越賣。
因為他們知道草原的頭人缺,肯花大價錢,高風險就代表著高回報。
到現在,邊軍將領養商來賺錢。
又或是拿賄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鍛好的鐵片子藏在糧食裡,草原部族一到手打磨一下就能用。
朝廷的官市賣的都是“特製鐵鍋”,就怕草原人把這些鐵器熔化做成武器來打草穀。
可那些商人不怕。
不但不怕,他們還一邊幫草原部族打草穀把搶來的物資賣給大明,一邊又把大明這邊違禁品賣到草原。
做著兩頭通吃的生意。
見袁禦史又開始了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那個樣子,餘令輕聲道:
“其實我們是吃虧的!”
“怎麼說!”
“他們換取的都是生活必需品!”
“為什麼?”
餘令不知道如何去說,隻記得在茹慈給自己找的那些書裡看到許多有趣的小故事,餘令覺得應該是真的。
聽說在草原部族之間……
那些小部落為了一口鍋還打架,故事裡說,搶到一個鐵鍋的功勞,比砍掉五個敵人的腦袋還值錢。
還聽說……
有一次科爾沁底下的一個小部族和兀良哈底下的一個部族開打。
他們打架竟然是為了綁走兩個來自大明會修馬掌的工匠。
故事的真假餘令不知道。
但餘令知道,在互市的這場交易裡,草原部族和大明的交易往來是順差。
具體是多少,餘令又說不清楚。
“走了,彆想了,學問的事情有的是時間琢磨!”
袁禦史點了點頭,他覺得餘令懂很多,可總是習慣把話說一半。
這破毛病到底跟誰學的。
其實不是餘令喜歡說話隻說一半,因為餘令隻知曉一半。
隨著餘令等人徹底的進入帳篷區,嗚嗚嗚的牛角聲連成一片。
越來越多的頭人從帳篷裡鑽了出來。
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
在號角聲落罷,一匹匹快馬離開河套,朝著更遠處跑去,他們要去報信,要告訴自己的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