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秀才居高位,一躍成地方上的高官和趙士楨一樣,都是“他途入仕”。
他們不知道在餘令的這一帆風順下全是密密麻麻的屍體。
望著台階上還沒清掃的雪,餘令知道眼前的這個家在京城已經沒有了親戚來往了。
院子裡的雪可以不掃,但門前台階上的雪一定要掃。
“肖五,敲門,動作輕點!”
敲門聲響起,敲著敲著肖五就愣住了,大門裡麵沒有門栓,敲著敲著竟然把大門給敲開了。
“你找誰?”
突如其來的嗬斥聲把剛跨進去一條腿的肖五被嚇了一哆嗦。
歪著腦袋一看,他才發現一個人竟然蹲在門後麵,披頭散發,狀如鬼魅。
“我家令哥找你家趙大人,通報去吧!”
“死了!”
肖五扭頭,委屈的望著餘令:
“令哥,咱回吧,他說人死了!”
餘令沒好氣的拉開肖五,上前一步,朝著眼前披頭散發之人認真地行禮道:
“晚輩餘令,拜見趙大學士!”
“我說了,他人死了!”
餘令懶得去糾結這個問題,直接道:
“我認為大人的迅雷銃雖好,但弊端也很大,倒藥,裝藥,壓火,裝彈,每次裝藥的大小也難以控製,容易炸膛……”
黑影望著喋喋不休,把迅雷銃貶的一文不值的餘令麵露不屑。
餘令之所以這麼做不是去故意貶低。
餘令懷疑眼前之人就是趙大學士,衣著雖落魄,但絕對不是一個門房可穿的。
餘令說罷,拿起一張紙直接坐在門檻上。
“如果我們用油脂卷成管狀,為成人拇指粗細,在其底部擱火藥,上麵擱置彈丸,每打完一個,就往火銃裝填一個!”
餘令一邊說,一邊往卷好的紙筒裡麵填灰土,在灰土的上麵擱石子來模擬彈丸。
一邊說,一邊做,來解釋自己的想法。
“會漏!”
“這個簡單,封蠟就行!”
黑影抬起頭,望著餘令淡淡道:
“火銃鐵管底部有孔,靠火繩靠近孔洞處點燃火藥,你用油紙密封,如何點燃!”
“很簡單,我們也可以如火銃發射的原理一樣在這個上麵也開一個小孔,通過火來點燃,繼而發射!”
嗤笑聲傳來。
“你這麼做不是多此一舉麼?”
“怎麼會多此一舉呢,迅雷銃在我看來是神物,唯一的缺點就是裝填太慢!
我們若是提前準備好,打完了之後把這個順著銃管塞進去,豈不就少了倒藥,裝藥,壓火,裝填這四個步驟了?”
餘令見這披頭散發的小老頭有了興趣,趕緊道:
“哪怕就比之前快一點點,若是在戰場,多快一點,我們就能多打出一輪,說不定勝敗就在這一輪!”
“那你今日來?”
“我今日來就是來找大學士,我覺得我的想法可以,我覺得我能成,想找大人一起來試試是否可行!”
“你把所有步驟都說出來了,為什麼要找我?”
“這個事情很費時間,且不是一個能完成的,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我不可能把大把的時間放到這個上麵!”
“走吧,我也沒時間!”
大門緩緩合攏,這是在逐客了。
餘令大急,趕緊從身上掏出火石,一邊用腳抵住要關閉的大門,一邊敲打火石。
火石和火鐮相撞,清脆的碰撞聲中火光一閃而逝。
“大學士,如果我們把火繩的點燃裝置換成火石的激發來點燃火藥,你說這件事有沒有搞頭,青史留名有沒有搞頭?”
大門上傳來的力量猛地一頓,餘令也鬆了口氣。
“帶吃的了沒?”
“有有,糕點,烤鴨,還有一斤黃酒.....”
進了屋子,餘令才知道什麼是科技狂人,左右臥房以及堂屋,全部打通,屋舍裡全是各種的工具。
推開門,人都沒法落腳。
要說乾淨,唯一乾淨地方就是角落裡那一張書桌,除了那裡,所有的地方都被堆的滿滿當當。
“大人多大官?”
餘令拿起一根銅管,一邊打量一邊回道:
“不大!”
“哦,不大就可以玩,如果官大就彆玩了,不然得跟我一樣變成一個瘋子!”
望著大口吞咽的趙士楨,餘令心酸不已,也不知道是自己見識的人太少,還是幸存者偏差。
餘令覺得在大明,有本事的人晚年都很落魄。
“你叫什麼?”
“餘令,大人今後可以喊我的字,守心,或者山君!”
趙士楨聞言頓了一下,抬起頭看了餘令一眼,喃喃道:
“自修之道,莫難於養心;養心之難,又在慎獨,這個也罷,挺好,不過你家長輩好大的口氣,這個山君就配不上守心!”
肖五聞言皺著眉頭道:“你這老頭比我苦心大師還狂,這字是皇帝起的!”
“咳咳咳......”
“皇帝起的?你確定是皇帝起的?你這憨貨沒瞎說?”
餘令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肖五,無奈道:“的確如此!”
“剛才我說錯,慎獨對山君很好,對了,這次來找我這個瘋子做什麼?”
“我知道大學士的本事,我知道大學士對我朝火器之道的重要性,我願提供大人需要的一切,供應大人今後的火器研發!”
“不是我小看你,你知道這多耗錢麼,你知道一個合格的鐵管需要多少人麼,你知道做一個鳥銃需要多少人麼?”
“這不是嘴巴一張就能做好的,年輕人,你這樣的我見識過不少,好好的做官吧,等腦子涼下來就好!”
餘令聞言深吸一口氣,認真道:
“你說的我都有,在我的眼裡,大人才是大明的無敵猛將,“迅雷銃”、“掣電銃”、“火箭溜”、“魯密銃”、“鷹揚炮”等.....”
趙士楨聞言一愣,慢慢的撩開那散亂的長發。
枯槁的白發下是一張蒼老的臉,老年斑如醜陋的蟲子爬在上麵,趙士楨張開嘴,指了指自己空蕩蕩的嘴。
“可是我老了,我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