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下雪子了,遼東已經開始下大雪了。
已經來到遼東城的餘令望著已經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頗有些無奈。
這麼大的雪落在長安多好。
這鬼天氣,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寒風把所有人鎖在了軍營內,秦良玉有些不習慣遼東的天氣,在川蜀,這個時候可沒這麼冷。
餘令擺弄著茶壺,他在給秦良玉熬薑茶。
錢謙益的心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他想不明白餘令為什麼會對秦良玉這麼好,會甘願以子侄之禮去服侍他。
餘令的性子他是明白的。
餘令就是一個懶人,鹿鳴宴排演那一次,他的官職最低,年齡也最小。
他都恨不得讓左光鬥給他倒茶,他都懶成了這樣了。
如今太陽打西邊出來,餘令會服侍人……
“當初夭夭來長安的時候我就該來的,你和她年歲差不多,你倆若能在一起,我覺得是最好的!”
餘令聞言慌了一下,趕緊道:
“夫人可不敢這麼說,小子這樣沒定性的人不好,人不好,名聲也不好,苦吃不完的,日子過得稀爛!”
秦良玉聞言笑了笑,她還是有些遺憾。
“日子過得好不好就不說了,如今的年景不景氣,陛下也離去了,太子要登基了,天下大事就是一個大點的家!”
茶燒好了,餘令給秦良玉倒了一杯,又給錢謙益倒了一杯,錢謙益覺得餘令開始懂事了。
“夫人來遼東來得早!
如今天寒地凍無處可去,給小子講講熊大人,講講遼東最近都發生了什麼事唄!”
秦良玉歎了口氣。
熊廷弼在遼東的日子不好過,不是他為人不行,而是遼東這攤子太爛了。
三位總兵李如禎,李光榮,賀世賢……
這三人各乾各的,唯一配合點的還是賀世賢!
去年的八月二十四日,北關陷落,熊廷弼趕緊派開原道僉事韓原善去鎮撫。
結果這個韓原善不敢去。
可戰事要緊,熊廷弼隻得另派他人。
熊廷弼又派分守道閻鳴泰前去。
這個人也不行,看到從北麵南逃的軍人,他直言沈陽不可守,應專守遼陽。
軍令這兩人都敢違抗,遼東的混亂可見一斑了。
這還是隻是抗命不遵,隻要不出城殺敵,他們其實還是很聽熊廷弼的。
可那些負責政事的文官不聽就算了。
還一直彈劾熊廷弼。
巡視遼東的太常寺少卿姚宗文看熊廷弼就非常不爽。
據說是因為某件事他想請熊廷弼幫忙,熊廷弼沒答應他。
這家夥認為熊廷弼看不起他,對他無禮……
隨後,紙張就不值錢了,姚宗文帶著一幫子文人瘋狂的彈劾熊廷弼,各種汙水往他頭上潑,無所不用極。
如今支持熊廷弼的萬曆死了,這群人更加瘋狂了。
哪怕熊廷弼還帶著尚方寶劍,他們根本就不怕。
秦良玉三言兩語就把她知道的說完了。
她有些厭惡這些不知廉恥的爾虞我詐,大敵當前了,這幫人還不能一致對外。
餘令聽懂了,忽然道:
“涼涼君,你在朝廷裡手眼通天,我覺得這不僅僅是看人不爽的問題了,這是要把人往死裡整啊!”
錢謙益無奈道:
“彆用這種眼神看我,這種事我沒乾過,我隻能說熊廷弼是楚黨,姚宗文是浙黨,這麼說明白了麼?”
餘令笑著給錢謙益倒了杯茶:
“快,愛聽!!”
錢謙益這一講就是半天,他現在喜歡餘令,他很想拉餘令進東林。
隻要餘令進了,東林黨就會出現楊鎬這麼一號人物,所有短板都會補齊。
餘令太能打,練兵手段極強,而且還不迂腐。
所以,錢謙益講得格外的細致。
餘令此刻如撥雲見日,終於明白了這個派那個派了。
齊黨領袖人物是沈一貫,山東籍官員抱團取暖,這群人喜歡跟人死磕。
這群人護短,官官相護,形成同盟。
楚黨人更務實。
這群人不愛出風頭,在黨爭裡麵不顯山不露水,隻要有利益,隻要能搞錢,他們其實很好說話。
至於東林黨……
餘令不認可錢謙益說的什麼“重整道德”。
直白的說這群人喜歡立人設,他們組織能力和輿論操控力極強,擅長輿論戰。
用餘令的話來說都是杠精,挑你毛病,用大義來壓死你。
至於浙黨就更有意思了。
浙黨的創建有三人,沈一貫、方從哲,姚宗文。
這三人裡,先有首輔沈一貫,現有首輔方從哲。
如今朝堂最有權力的其實不是東林黨,是他們,朝中一半的禦史都是他們的人。
這群人可比東林黨聰明多了。
他們可以和齊黨、楚黨相互勾結,來排斥東林黨。
遼東雖然遠離京城,可各派之間的鬥爭卻從未遠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為了各自的利益,心自然是不齊的。
餘令聽的入迷,秦良玉也聽的入迷。
一群臣子,出身不同、理想不同,今天我和你親如兄弟,轉過頭還能互相下刀子。
隻要是和自己的政見不合……
你就是“奸臣”,“閹黨”,“狗官”……
“那我上次打了三十多號禦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