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令種出的土豆長高了,可榆林的天卻也一天比一天冷了起來。
遠處草原的綠意在減少,幾乎一天一個樣。
在這個冬季即將到來的時候,城中的商賈也突然多了起來。
商人入城,好多的晉商入城。
這些商隊多來自隔壁山西的忻州。
忻州可不是一個小地方,洪武初年廢秀容縣後,其地並入忻州。
忻州成了州府,人就立刻多了起來。
另一部分商隊是來自永寧州,在隆慶三年之前這裡稱為呂梁地區。
來自這兩地的商隊帶著糧食來到榆林城。
用糧食來換銀錢,然後用銀錢換鹽引。
“十三,聽說榆林衛來了新的總兵,你吩咐下,讓夥計們都安生些,嘴巴少說話,莫要得罪人!”
“知道了!”
負責四座城門進出的守衛已經替換了。
先前這些城門是杜鬆的侄兒杜文煥的家人在負責,如今全部被換了。
餘令帶來的人自然要把這些拿回來。
看守城門是肥差,每年商賈進城多多少少要給些孝敬。
當然這裡也是緊要的職位,城門的安危關係著榆林城的安危。
除了位置緊要,對那些商家而言也格外重要。
商賈要進城門你得聽話,聽杜家的話,得先滿足他們。
不滿足杜家人,這城門你就進不去,各種理由挑你的問題。
在餘令看來,這就是服從性測試。
這些年“測試”下來,能來榆林衛做生意的人那可都是跟杜家有些關係。
來之前必備重禮,準備孝敬。
失去了城門看守職位,杜家人很不開心。
原先這榆林城的幾個城門都是自家的,薩爾滸之戰頂梁柱杜鬆戰死,四個城門讓給了其他幾家兩個。
如今餘令把剩下的又全部拿走。
這麼緊要的崗位餘令可不管杜家人開不開心,就算撕破臉餘令也不會退讓半步。
自家大門守衛是彆家人這怎麼能行。
在這裡餘令若是退讓了,那總兵也彆當了!
餘令不但把杜家負責的城門拿走了,其餘幾家的城門也全都拿了,他們隻要敢動,餘令就敢平叛。
如今,商賈又來了,生意也來了……
杜家有些忍不住了,一群家丁虎視眈眈的望著這群秦兵。
在這群人眼裡,秦兵雖英勇善戰,可他們一點都不怕。
真要歸根結底算下來,他們也是秦兵。
“賊你娘的一群外來戶,邊關是我們守的,也不看看你們那個死樣子,背個鐵管管就當自己無敵是麼?”
“額賊你媽!”
“額賊你達!”
杜家人忍不住開始了挑釁,他們在逼王不二動手。
隻要王不二先動手了,那事情就不嚴重,鬥毆,各打三十大板。
“也不看看你們是啥,餘令怎麼了,總兵怎麼了,我家主人是你們大人的長輩,你們是晚輩……”
蹲在邊上一直不說話的肖五忽然站起身,抽出長刀,慢慢的走到這群人身後,掄圓了胳膊揮斬而出。
“肏你媽,罵我大哥!”
蠻力揮刀,兩個無頭人愣了一下,轟然倒地,兩顆人頭在地上翻滾。
在一刀斬殺兩人之後,肖五回首一拳又放倒一人。
死了人,場麵大亂。
坐在邊上喝茶的杜弘域猛地站起身。
隨著他的站起,身後的家丁也動了,弓弦繃緊,數張強弓對準了肖五。
杜弘域咬著牙。
他認為餘令不敢動手,但沒想到事情就是出乎意料,他不知道肖五一旦動手就不會停。
渾人不渾,怎麼叫渾人呢!
箭矢射出,肖五舉臂擋麵,幾個大跨步,直接就衝到杜弘域身邊,再次揮刀,杜弘域等人慌忙躲閃。
肖五逮著杜弘域開始殺。
在肖五的眼裡,這家夥是頭,殺了頭剩下的都是土雞瓦狗。
杜弘域大叫著跑開,僅僅過了一招,他的胳膊都抬不起來了,眼見肖五逮著他殺,他衝著城牆上的餘令怒吼道:
“餘大人,你要做什麼?”
餘令笑了笑,扶著劍從城牆上走了下來,一直走到杜弘域身邊,緩緩地拔出長劍,搭在杜弘域的肩膀上。
“是我要做什麼,還是你杜家要做什麼?”
隨著話音,王不二等人立刻行動,數個呼吸之後,密集的腳步聲從四周由遠及近,如大網鋪開。
杜弘域望著肩上的長劍咽了咽口水。
“我餘令是總兵,看守城門是我的事情,我們的人好好的值守,你杜家前日來,昨日來,今日還來,我還能退麼?”
見杜家人呈扇形撲了過來,餘令大聲道:
“王不二,心裡默數十個數,十個數之後平叛。
傳令下去,火器隊準備衝動,他媽的,跟老子玩你媽的地頭蛇啊,老子已經給足了麵子,你當你是誰啊!”
“一,二,三,十……”
王不二扣動了火器,轟的一聲響。
眾人一愣,這就是十個數?
杜家家丁捂著臉在地上打滾,慘叫聲傳開,王不二獰笑道:
“我沒文化!”
“大人住手,大人住手,讓你的人停手,我杜家退讓,看在家父麵子,杜家今後聽軍令,絕不生事!”
餘令緩緩收劍,隨後將長劍拋給了如意。
“如意,帶著劍讓各家看看,看完了之後掛在牙堂的門楣上,他媽的,我看誰再給我使絆子,老子就平叛!”
說罷,餘令掃了眼四周大聲道:
“若不是鄉黨,若不是念著情分,我就斬了你們,真是給臉不要臉,去給你們的家長寫信,問問我做的對不對!”
尤家,賀家人望著尚方寶劍彎下了腰。
“大人,告訴餘大人,我們知道該怎麼做了,念家主曾和餘大人在遼東並肩殺敵的份上,我們兩家聽大人的!”
如意歪著頭笑道:
“我家大人和遼東巡按袁應泰大人關係很好,去年的沈陽一戰,尤總兵和賀總兵和我家大人相談甚歡!!”
兩家人腰杆又往下降了半寸。
兩家的頂梁柱如今正在袁應泰帳下聽令。
遼東的事情他們知道一些,但他們不知道餘令這次來竟然帶著尚方寶劍。
總兵以下皆可殺的尚方寶劍。
看到這玩意就沒得玩了。
餘令真要發狠殺人了,哪怕最後餘令被彈劾了,死的人也活不了啊!
“我家大人是狀元及第,僅僅是武人,在那京城裡我家大人同窗無數,年兄年弟無數,認識的人也無數!”
兩家人聞言腰杆又彎了半寸。
如意走了,兩家人才直起腰杆。
“杜家人著急了,不是他們傻到去挑釁,而是沒法了,真要把城門這個財源一丟……”
“道理都懂,誰甘心這麼大的一個家落寞啊!”
“咱們這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那餘令那邊?”
“咱們夾著尾巴吧,彆惹他了,我看出來了,這位爺他是真敢殺人!”
“唉,那為什麼唐禦史罵他,他都不還口啊!”
“我懷疑餘令是故意的,兵法有雲,示敵以弱而乘之以強,你看他殺杜家人像是好說話的主麼?”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