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魂聖碑上的裂痕緩緩張開,一縷幽紫色的魂光從裂縫中逸出,化作一道旋轉的渦流,將淩塵的身軀包裹。他的意識猛然一震,眼前世界倏然崩塌,再睜眼,已置身於一片灰霧繚繞、無光無影的虛空幻境之中。
這裡沒有天,沒有地,隻有無儘的空寂與混沌。
忽然,一道低沉的聲音從虛空深處傳來:“命魂之問,第一問:若你遺忘一切,魂無所係,你,還會是誰?”
話音未落,淩塵隻覺一陣劇烈眩暈,原本的記憶如潮水般從腦海中褪去。他不再記得父親淩天絕,不再記得淩家、不記得雷淵、不記得命圖,隻剩一個空白的“自己”。
他站在這片無邊虛空中,仿佛成了一具沒有過去、沒有歸屬的空殼。
接著,幻境劇變。他看見自己成為一名普通山野獵戶,在林中為生,為食物與猛獸搏鬥;再變,他又成了市井無名之人,在塵世中勞碌奔波,為一日三餐四處奔走,生活平庸如泥。
每一種身份都像是真實發生的,感情、痛苦、歡笑都曆曆在目,卻都與“淩塵”二字無關。
幻境中的“他”越來越多,他在無數種人生中浮沉輪回。他曾為劍修,在天寒古域苦修三百年,隻為登臨一戰成聖;也曾為魔修,在萬魂窟中吞噬生靈,隻為逆天改命……但終究,每一世在最關鍵的時刻,都會有一縷不屬於那一世的執念浮現——雷霆、命魂、歸神。
“我是誰……我,不是他們。”淩塵忽然喃喃,立於一片雷火幻影之間,聲音愈發清晰。
雷光在他體內蘇醒,一道虛幻的命魂印記自他眉心浮現,九道命紋隱隱可見,仿若貫通過往、未來。
“你是你。”虛空深處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幾分欣慰,“心識不滅,魂不迷返,此為‘初問·執念’一關。”
霎時間,虛空震蕩,所有幻境如鏡麵碎裂,淩塵的意識猛地回歸一線。他站在命魂聖碑前,眉心命魂微光流轉,身周的靈魂之力比起先前愈加沉凝有力。
而與此同時,命魂聖碑上的第二道裂痕開始緩緩張開。
一道更深層的幻境,正等待著他踏入——
冥冥之中,淩塵的意識仿佛被一股無形之力牽引,整個人緩緩墜入那命魂圖源深處,那座泛著淡淡銀輝的祭壇已悄然裂開一道魂紋深淵。他的身影被徹底吞沒,意識如雪落虛空,飄零無定。
而當他再次睜開眼時,天地間一片模糊,四周不再是深淵,而是一座古老的石殿,殿中浮沉著無數殘破命圖碎片,隱約有道道靈魂低語在耳邊回蕩。
這裡,正是命魂聖碑投影的第一重幻鏡——魂識初問。
“這裡……就是圖靈祖陣投下的第一問?”淩塵微微凝眸,低頭望去,隻見自身身軀竟化作少年模樣,稚嫩的眉眼間卻藏著一抹倔強未屈的光芒,正是他被逐出淩家、身負廢脈之名、獨自守著雷淵殘院的那一段歲月。
“淩塵。”
一聲柔和的呼喚傳來,自那殿門之外走來一名白衣少女,步履輕盈、眉目如畫。竟是……淩雪。
可她此刻並非如今的強者之姿,而是少年時期,曾在雷淵邊緣偷偷為淩塵送食的那個她,眼中滿是關切與猶疑。
“你不該再逆修雷法了,你的身體……承受不了。”
幻境中的淩雪緩緩上前,伸手握住他的手掌,指尖有微光傳來,那是一抹溫暖的魂源傳遞。淩塵怔住——他明知這是幻境,卻依舊感受到那份熾熱。
“命魂幻鏡,究問心魂……若我在此動搖,便永陷其中。”淩塵喃喃低語,意識微震,試圖以神識破開幻鏡,但那片銀輝魂陣瞬息擴散,宛如天網,將他死死籠住。
【第一問:若魂生初念不可守,心神不堅,問道無憑。】
一道蒼老而冷峻的聲音從虛空響起,那是命魂之問的天規之音!
下一刹——
四周驟然變幻,淩塵猛地出現在雷淵深處,一身傷痕累累。腳下是瀕死的黑甲人屍體,血液流儘;而他身後,是族中數名長老,正冷眼旁觀。
“你這孽子,竟為了區區一個廢體族奴,斬了族中執法者,罪不可赦!”
“來人,將其命魂壓封,逐出族圖,永不許再入淩家宗圖!”
怒喝聲中,那些他熟悉的麵孔,此刻卻冷漠如鐵。
而在風沙中,一道人影緩緩走近——那是族長淩玄風,一向對他冷淡,此刻終於開口,卻隻留下冰冷五字:“你,令我失望。”
命魂幻境,不僅喚起回憶,更將最深的執念、最大的不甘、最不能麵對的痛苦放大百倍。
淩塵仰頭望天,雙眸泛紅,喉嚨微動,卻無力辯駁。那一刻,幻境似乎凝固,他看見無數重影疊現:少年、雷淵、血戰、落敗、逐出……
這是命魂圖源布下的幻魂重構術,若他無法在這幻象中找回本心,將被徹底壓製命魂源力,甚至魂道倒逆,永無翻身之機。
但就在幻象即將徹底吞沒心神的刹那,一道銀雷忽地自他心口激蕩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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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淩塵!自碎心識,踏九重魂門而來。命由我鑄,魂由我燃!”
轟隆——!
幻象猛震,所有聲音如潮褪退。淩塵雙目再次睜開時,眼中已無迷惘,一抹赤銀交融的雷芒在他瞳孔深處綻放。
【魂問第一關·破。】
而就在他破幻而出的那一瞬,命魂聖碑虛影微顫,那裂縫更深一寸,隱隱可見第二道命門的印痕已然浮現……
下一問,將是命執之念的考驗!
天地幽暗,一片混沌。
淩塵緩緩睜開眼,隻覺天地間如同陷入死寂,耳邊無聲,眼前無光,唯有一種仿佛來自命魂深處的壓迫感,重重地壓在神魂之上。四周浮動著一層奇異的灰白霧氣,濃而不散,仿若無形囚籠。
“這是……幻境?”
他神識微動,赫然發現自己竟無法感知體內的靈力波動,甚至連《歸墟真解》的道息也像被封禁一般,隻餘靈魂意識在飄浮。這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已徹底脫離肉身,墜入命魂圖域開啟的第一重幻境試煉。
灰霧緩緩流轉,前方浮現一座幽暗古鏡,鏡身高及三丈,通體烏金鑄就,表麵銘刻著密密麻麻的古老道紋,隱約間與命魂聖碑上的圖紋相呼應。鏡中影影綽綽,映出一道模糊身影,竟赫然是淩塵自己!
他緩步走近,鏡中身影卻並未隨著動作而動,而是直直盯著他,眼神冷漠而空洞,沒有一絲情感波動,如同死人。
“這是……鏡魂?還是……我自身的某種映照?”
刹那間,鏡中淩塵動了。那具身影微微一笑,笑意邪異而譏諷,下一息,他竟一步邁出,從鏡中踏出,立在淩塵麵前,渾身靈光纏繞,周身釋放出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氣息——那是淩塵自身的靈魂波動,毫無二致!
“你是誰?”
淩塵神魂凝視,聲音沉靜如鐵。
“我?我是你啊。”鏡中身影冷冷一笑,“準確來說,是你心中從未承認過的那一部分——懼、怒、怨、殺,所有你不肯麵對的心魔,都是我。”
說罷,那鏡影身形一閃,便已欺身而上,一拳轟出,竟將淩塵的靈魂震退數丈!
淩塵駭然,這並非幻象的打鬥,而是真正的靈魂交鋒。對方的每一擊都精準壓製著他平時修煉中不願麵對的弱點,而他此刻靈魂之身無《歸墟真解》可調、無雷魄之助,隻能以最本源的意識硬抗。
“你根本不敢直麵你自己。你說你要複仇、要守護,可你內心深處,怕死、嫉妒、渴望權力……這些你都不肯承認,卻以為光憑意誌就能踏碎命圖?”鏡中淩塵步步逼近,言語如刀,直剖靈魂深處最陰暗的角落。
淩塵咬牙,魂光震蕩,卻未退半步。他從未否認過這些東西的存在,隻是……他從未敢真正直視。
“若我不是真正的自己,那你也不配掌控我!”
他忽然一聲長嘯,神魂化雷,竟硬生生調動靈魂本源中的“歸墟雷息”!那是一絲極細微的雷紋印記,來源於他修煉歸墟真解的最深層悟道,此刻竟在無靈可調的幻境中爆發出熾亮雷光!
“破!”
他雙掌化雷,迎麵拍上鏡魂之影!
轟——!
天光一震,灰霧倒卷,那具鏡中之影驟然崩碎成萬道魂線,化作一輪虛幻的魂鏡,緩緩沒入淩塵眉心。
一道古老低沉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
“命魂試煉·第一問,‘觀我’,破。”
下一刻,天地變幻,幻境驟然收攏,淩塵的靈魂意識穿過一道雷光隧道,被卷入第二重幻域。
但他知道,這才隻是開始。
命魂幻境七問,每一問都將直指本我之劫,若不能破,便永世困於命魂圖域,再不得醒來。
他緩緩睜眼,眼前光影再度變幻。
第二問,已至……
命魂幻境深處,虛實交錯。淩塵的身影盤坐於懸空命圖之上,四方是無垠命海波濤,每一滴水珠仿佛蘊含億萬因果糾纏。他的身周九條虛影命脈緩緩浮現,似雷非雷,似魂非魂。
“你終於來了。”一道溫柔而又遙遠的聲音,從幻境儘頭緩緩傳來。
淩塵猛然睜眼,那聲音仿佛刺入心底,他下意識站起,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幽藍光輝之中,一道女子身影悄然現形,長發如墨,身穿素衣,身姿柔美卻又透出一絲難以言說的滄桑,她的雙眼似曾相識,卻又無比遙遠。
淩塵全身血液幾乎凍結,他喉嚨發緊,卻無法開口。他不知道這是否是幻境構築的虛像,還是……真實的記憶碎片。
“我一直在你身邊,從未離去。”女子輕輕走來,每一步似乎都踏在淩塵命魂的深處。她的聲音並不急促,卻帶著一種穿越萬古的溫柔。
“你是……”淩塵聲音顫抖。
女子伸出手,輕撫他額頭,那一瞬,命魂波動沸騰,一道斑駁的命痕自他眉心緩緩浮現,似雷似火,九道印軌圍繞中央銘痕悄然旋轉,正是《歸墟真解》中所記的“命痕之啟”。
“你身上的命魂,不止屬於你一人。”女子的聲音如夢如歌,“命門已裂,你要走的路,注定要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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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虛空炸響,一道古老的符文大鎖猛地封蓋女子所在的幻影,命圖崩碎,幻境震顫,黑影自天淵深處湧出。
“夠了……這段記憶,不該開啟!”一名全身被命紋纏繞的影者怒吼而至,他手持命封權杖,欲將女子徹底抹去。
淩塵雙目暴睜,怒喝:“誰準你動她!”
他一掌拍出,命痕雷紋激蕩,魂光四溢,那一刻,他竟引動命魂碑中第四重印軌,轟然震退命紋影者!
“這是……命痕第四重,歸命衍生?”命紋影者臉色劇變。
然而淩塵沒有再理會,他轉身撲向那即將散去的女子影像,卻隻抓到虛空殘光。那女子的唇角微微一笑,輕聲低語:
“塵兒,不要回頭……走你自己的路。”
下一刻,幻境崩塌,淩塵猛然跌回命魂碑陣,麵色蒼白,神魂震顫,但他眉心那一縷命痕,卻越發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