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世界,如夢似幻。那是淩塵十歲那年的一日,一切安靜得像一幅畫。
藍天之下,老宅門前,那個熟悉的身影蹲下身來,將他攬入懷中,一邊輕聲低語,一邊替他拭去額前的汗水。而小小的淩塵,則滿臉頑皮地將她的手握住,笑著問:“你說過,隻要我強大了,就能知道父親的真相,對嗎?”
那女子沒有回答,隻是怔怔地望著遠方,一絲哀傷從眼底浮起,卻很快被溫柔替代:“要記住,無論如何,不要恨,不要疑,哪怕全世界都與你為敵。”
幻境中的淩塵望著這一幕,眉心微顫。
他知道,這不是現實,但那份熟悉到骨子裡的溫度、那句藏著沉痛的叮囑,卻如同釘入命魂深處的咒語,讓他幾乎忘了自己正處於試煉之中。
突兀之間,畫麵扭曲,那熟悉的笑容開始崩塌,女子的麵容化作血霧,幻影中無數雙猩紅眼瞳浮現,圍繞著他低語:
“她從未告訴你真相……你不過是命魂的器皿,是歸神的棋子……”
“雷魄不過是引子,你母親親手將你送上命圖之途,你知道嗎?”
“你會恨她嗎?”
淩塵沉默不語,周身命魂浮現無數裂痕,心神幾欲崩碎。那些畫麵,那些記憶,那些話語,宛如千萬把鋒刃,斬裂他心底所有的堅持。
幻境試煉真正的殺機,不是攻擊,而是撕裂他靈魂中最柔軟的角落。
“她……從未傷我半分。”終於,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卻堅定:“若命圖殘酷,是我來破;若前路陷阱,我來走;若她心藏隱痛,我寧願一生都不知,隻願她無悔所做。”
這句話一出,命魂幻境陡然破碎,如裂冰般炸裂出無數符紋,虛空深處,一道淡淡的白影緩緩轉身,淚光微顫,卻終究未開口。
那是他心中的“她”。
一滴晶瑩淚珠,化作一道命魂之輝,沒入淩塵眉心。
轟——!
第三重試煉,破心之境,破!
整座命魂圖域劇震,幻象崩塌的同時,一道蒼茫古老的咒音自虛空響起:“心破三幻,魂渡三劫……賜汝·初印·永念。”
淩塵雙眸猛然睜開,意識脫離幻境,命魂核心內,一枚淡金色印紋悄然浮現,那是命魂幻印的雛形。
但他清楚,這場試煉才剛剛揭開真正的帷幕。
命魂幻境中,天地無光,一切皆沉入深黯,仿若夢魘初啟。淩塵緩緩睜開眼,腳下不再是之前的浮光幻台,而是一片無儘的黑水大澤,濃霧纏繞,迷失心神。他低頭望去,腳下的水麵宛若鏡子,將他的麵容倒映出來,卻在下一刻化作無數碎片,一張張熟悉而陌生的臉孔,紛紛浮現。
那是他曾斬殺的敵人,是曾被他拯救又棄之不顧的平民,是那無數修士在戰場上哀嚎、驚懼、咆哮的麵孔。他的心神一震,卻不由自主地向前邁出一步。隨著步伐的前行,水麵波動愈發劇烈,每一步落下,都如踏進他記憶最深處的業火與噩夢。
忽然,前方霧靄之中,一道身影靜靜浮現。那是一個被鐵鏈鎖住的少年,眉眼間與淩塵七分相似,卻眼神陰冷,通體纏繞著深紫魔紋。他緩緩抬頭,看向淩塵,唇角帶笑,卻吐出森冷之語:“你憑什麼活著?你拋棄了母親,你逃離了族群,你依靠雷霆,隻為替父雪仇,卻從未問過自己……你配麼?”
淩塵心神一震,緊咬牙關,低聲道:“我從未逃避,我一路走來,是我自己一拳一腳踏出來的路!”
“可是你害了她。”那身影厲聲斥道,雙手間鐵鏈如毒蛇般抽出,一瞬間纏繞而來,將淩塵鎖入虛空。天地隨之劇變,四周幻象重塑,化作他七歲那年,一場血雨中,庭院塌陷,母親單手擋在他身前的畫麵。
她的眼神溫柔,卻毫不猶豫地迎向那柄刺入她背脊的長矛。那一刻,淩塵再也無法動彈,整片幻境化作萬千利刃,狠狠剜割著他的意誌。他想要呼喊,卻發現喉嚨已無法發出聲音,隻有無聲的淚滴,自眼角悄然流下。
“你以為你變強是為了守護?可你連回頭看她一眼都不敢。你是個懦夫,淩塵。”
聲音如怒雷回蕩天地,幻境中的“他”驟然拔出鎖魂之矛,朝淩塵心口刺下!而淩塵,卻並未閃避。他緩緩閉上雙目,低聲喃喃:“我從未忘記她……不是不敢回頭,而是我知道,不能停下。因為我若停下,就再也無法守住現在的所有。”
轟——
那一瞬,幻象炸裂,鎖鏈崩斷,淩塵眉心之中,一縷幽光飛出,化作雷紋命魂緩緩盤旋於虛空之中。而那幻境中的魔影,也在雷霆光輝中黯淡消散,隻留下一句低語——
“你終於敢承認自己是凡人了,淩塵。”
雷光照耀,第二境破!
就在淩塵氣息歸一,準備踏入下一重幻境之際,一道熟悉而遙遠的女子聲音,從命魂深處傳來:
“塵兒,前方還有九鏡……你若回頭,便永遠止步;你若繼續,便莫要忘記,萬境之終,才是她真正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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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塵猛地睜眼,血色雷電環繞雙瞳,他的聲音堅定如初:“我不會回頭——哪怕命魂湮滅,我也要踏碎命魂之鏡,尋她歸來!”
大澤歸寂,幻境重開,第三境……靜待開啟!
轟——!
幻境徹底崩碎的刹那,淩塵身軀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星雷貫體般從幻夢中掙脫出來。眼前的光景一變,天地不再是混沌星河,而是一方古老至極的蒼穹遺跡。四周飄浮著無數斷裂的命魂碑影,碑上銘刻的皆是滅絕之名、封禁之術、早已沉寂於時光中的異族真名。腳下,一座沉沒在裂空漩渦中的“命魂祭台”緩緩升起,其上三條光道交錯,彙聚成一顆懸浮心核,宛如命魂之源。
“這是……命魂試煉的第二問?”淩塵目光凝聚,眉心間的吞道之痕微微跳動,一股來自更深處的喚醒之力正悄然蘇醒,似要引出他體內那段未解的命魂記憶。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緩緩自虛空中現身。她披著素衣白紗,長發如墨,眉眼模糊卻透出一絲悲憫,那熟悉而又遙遠的氣息令淩塵心頭猛震。他想要靠近,卻仿佛被某種力量阻隔,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女子雙手托起命魂之心,一道微弱的聲音響徹天地:“塵兒,你要記住……你是命圖之外之子,唯有斬斷命魂三印,才能真正喚醒你體內的宿命。”
“你是誰?”淩塵低吼,心中卻泛起無法遏製的顫栗,那股熟悉的親切感讓他本能地不願追問答案。
女子未答,隻是輕撫命魂心核,喃喃道:“歸神……終究還是要歸來,塵兒,若有一日你看到命碑裂儘、命圖燃魂,你便要替我……走完這條路。”
話音未落,整個幻境瞬間崩塌。命魂祭台、那道女子、以及漫天碑影,全都在雷光中湮滅,唯有一道金色光印嵌入淩塵掌心——那是命魂第三印的真正印記,象征“執命者”的烙印。
一股劇痛瞬間從掌心蔓延至全身,淩塵悶哼一聲,雙膝跪地,渾身青筋畢露。他強忍劇痛,運轉《歸墟真解》,試圖壓製那股來自命魂深處的吞噬之力。但這一刻,他終於明白,這所謂的“命魂試煉”,並非是為了考校他對過去的抉擇,而是在逼他直麵未來的命運。
他緩緩抬起頭,眼中雷霆翻滾,吞道之痕赫然化作一道“星淵魂印”,環繞於掌心,仿佛在訴說著他的命格已悄然改寫。
“不管前路是什麼,我都必須走下去。”
他喃喃低語,聲音堅定如刀。
而遠在命魂聖碑深處,那道破裂的碑麵再度微微震動,裂縫之中,一隻幽暗的眼眸悄然睜開。
——那是一雙來自遠古“圖靈元祖”的眼睛。
雷火交纏的幻境深處,淩塵身形懸立在一座古鏡之前。那魂鏡如天地初分之物,黯淡而斑駁,鏡麵布滿了層層裂痕,宛若沉睡了萬年的記憶,被這場命魂試煉的力量強行喚醒。就在那最後一道幻光散儘之後,鏡麵猛地湧現出一道模糊的身影,黑發如瀑,衣袍獵獵,眉眼之間卻透著一股讓人難以直視的沉靜威壓。
“這……不是我的影子。”淩塵緩緩伸出手,指尖幾乎觸碰到鏡麵。忽然,一道銀白色雷紋從鏡子中裂出,猶如靈魂利刃,瞬息之間刺入淩塵額心。刹那間,萬象傾塌,他的意識再度被拉入一片更為古老、更為真實的幻域。
這一次,他沒有看見戰鬥,也沒有見到仇敵,而是站在了一座破敗廟宇之前。廟門緊閉,雕紋儘毀,但門楣之上那枚“魂”字殘印,卻令淩塵心跳加速。他推開廟門,一道女子身影緩緩走出,麵容模糊,卻給他一種熟悉到極致的感覺。那是一種自骨血深處傳來的牽引——是母親的氣息。
女子未言語,隻是伸出手輕輕拂過淩塵的額心,頓時,一道龐大無比的命魂之影從他體內衝天而起——那是一頭通體銀白,雙瞳幽藍,背生六翼的雷羽神凰!
“命魂已醒,你終將承載這一世命圖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