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北的聲音並不算咆哮,卻低沉得如同滾過地底的悶雷,每一個字都帶著砂石摩擦般的粗糲和刻骨的寒意。他微微揚起下巴,脖頸拉出一道倔強的線條,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冷冷地掃過那些瞬間僵住笑容的臉。“再笑一個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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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仿佛凝固了。紙片還在飄落,有幾片打著旋兒落在前排學生的頭頂、肩頭,也有一片,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林雪薇攤開的、印著漂亮花體英文的精裝筆記上。那片紙屑,沾著夏侯北掌心不知是汗還是舊傷的微紅印漬,在潔白的紙頁上顯得肮臟而突兀。
死寂。
連窗外的蟬鳴都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風暴驚得噤了聲。隻有孫麗粗重的呼吸聲和夏侯北胸膛劇烈起伏的輪廓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夏侯北!”
孫麗的尖叫聲終於撕裂了凝固的空氣,她氣得渾身發抖,精心打理的發髻都散亂了幾縷碎發,薄薄的嘴唇哆嗦著,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手中的粉筆“啪”地一聲被她生生捏斷!
“反了你了!無法無天!給我滾出去!站走廊!立刻!馬上!現在!!”
她的手指顫抖著,幾乎要戳到夏侯北的鼻尖,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尖利變形。
夏侯北看也沒看她,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下撇了一下,那弧度與其說是輕蔑,不如說是徹底的漠然。
他抬手,隨意地拂掉沾在自己肩膀上的一片紙屑,動作帶著一種滿不在乎的粗野。
然後,他踢開身後的凳子——凳子腿刮擦水泥地麵,發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邁開長腿,旁若無人地大步走向教室門口。他的舊球鞋踩過散落在地的紙片,發出輕微的碎裂聲。
門被拉開,刺眼的陽光瞬間湧入昏暗的走廊。夏侯北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門板在他身後“砰”地一聲重重合攏,震得牆灰簌簌落下,也震得教室裡所有人心頭一跳。
死寂再次降臨,比之前更加沉重。孫麗胸口劇烈起伏,手指緊緊摳著講台邊緣,指節泛白。她淩厲的目光像刀子一樣掃過噤若寒蟬的學生,最後落在依舊低著頭、肩膀劇烈顫抖、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的李小花身上。
孫麗的眼神複雜地閃爍了一下,有憤怒,有被挑戰權威的難堪,或許還有一絲極快掠過的、對那巨大羞恥感的同源體認,但最終,所有情緒都被更強烈的怒火和需要維持的“秩序”壓了下去。
她用力地、發泄般地拍了一下講台,粉筆灰被震得飛揚起來:“看什麼看?!繼續上課!把書翻到下一頁!李小花,你給我坐下!彆杵在那兒丟人現眼!”
李小花像一尊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的泥塑,被這聲厲喝驚醒,猛地跌坐回冰冷的鐵凳上。課本攤開在剛才中斷的那一頁,“theountainisverybigandgreen…”
那行英文在眼前模糊、扭曲、瘋狂地跳動。臉頰上被無數目光灼燒的感覺還在,林雪薇那句“真刺耳”像毒蛇一樣纏繞著她的聽覺神經。她用力地咬住下唇,牙齒深深陷入柔軟的皮肉,嘗到一絲濃烈的、鹹澀的鐵鏽味。
她不敢抬頭,不敢去看周圍任何一個人的表情,巨大的羞恥感和一種更深沉的、仿佛被整個世界拋棄的冰冷絕望,像黑色的海水,瞬間淹沒了她的頭頂。一滴滾燙的液體終於掙脫了眼眶的束縛,重重地砸在攤開的課本上,迅速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模糊的水漬,將那行“bigandgreen”徹底糊成了一團絕望的墨跡。
而林雪薇那挺直的、優雅的背影,那淺杏色細膩的布料,那支在精裝筆記本上流暢滑動的銀色鋼筆筆尖發出的細微“沙沙”聲,此刻都成了這絕望畫卷上最刺眼的點綴。
走廊的光線比教室裡亮堂許多,帶著夏末特有的灼熱。空氣裡飄蕩著遠處操場傳來的模糊喧鬨和更衣室裡隱約散出的汗味。
夏侯北靠在冰冷的、刷著半截綠漆的牆壁上,微微仰著頭,後腦勺抵著粗糙的牆麵。
陽光穿過走廊儘頭高窗的玻璃,斜斜地投射進來,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切割出明暗分明的界限。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下頜繃成一條倔強的直線,額前幾縷汗濕的黑發淩亂地搭在眉骨上,遮不住眼底那片尚未完全平息的、帶著野性的陰鷙。
他左手的指關節處,幾道新鮮的擦痕滲著細小的血珠,那是剛才撕扯作業本時被粗糙紙邊劃破的,混著一點汙跡,在陽光下顯得有些刺目。他毫不在意地曲起手指,用指腹狠狠蹭過那傷口,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仿佛隻有這痛感才能壓下心頭那股翻騰的、無處發泄的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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