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雜草叢生,幾株半死不活的月季耷拉著腦袋,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腐敗枝葉的氣味。
他背對著張二蛋,肩膀微微起伏,對著斑駁脫落的磚牆,猛地一拳砸了上去!
“砰!”
沉悶的響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牆皮簌簌落下。他砸拳的位置,留下一個模糊的、帶著血絲的凹痕——那是他指關節上舊傷疊加的新傷。
“北哥!”張二蛋嚇了一跳,聲音帶著哭腔,“你的手……”
夏侯北沒有回頭,隻是緩緩收回拳頭,放在眼前。指關節處皮膚破裂,滲出血珠,混合著之前乾涸的血漆和牆上的灰土,一片狼藉。
疼痛尖銳地傳來,卻奇異地壓下了他心頭那股幾乎要爆炸的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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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車……”張二蛋怯生生地靠近一步,聲音低得像耳語,
“……真……真不要了?”他腦海裡還是那輛閃閃發光的新車,那串冰冷的鑰匙。那是一個他無法想象的世界。
“要?”夏侯北終於開口,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帶著一種冰冷的、徹骨的嘲諷。他轉過身,臉上未乾的血漆在昏暗光線下如同猙獰的麵具。
“那是買命錢!是封口費!”他猛地攤開一直緊握的左手——掌心裡,赫然是那串嶄新的車鑰匙,皮革扣上冰冷的金屬車標硌著他的掌紋。
“一輛破車,就想把周強潑的油漆、把老子的詞典、把他周家那點臟事兒……一筆勾銷?”他盯著鑰匙,眼神像在看一條毒蛇。
張二蛋被他眼中的戾氣懾住,不敢再提車的事,囁嚅著:“那……那詞典……”
“臟了。”夏侯北吐出兩個字,斬釘截鐵。
他不再看鑰匙,目光投向遠處灰蒙蒙的天空,聲音低沉下去,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力量,“張二蛋,你給我記住。今天這事,沒完。他周大福以為塞輛破車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就能把他兒子乾的齷齪事抹平?做夢!”
他攥緊了鑰匙,冰冷的金屬棱角深深嵌入掌心的皮肉,帶來清晰的痛感。
這痛感讓他混亂暴怒的頭腦異常清醒。他需要證據,需要足以掀翻這虛偽表象的、實實在在的東西!周大福一個教育局副局長,兒子的球鞋手表動輒幾千上萬,隨手“補償”一輛頂普通家庭一年收入的山地車眼都不眨……錢從哪裡來?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夏侯北被油漆和怒火覆蓋的心底破土而出。
另一邊,王海峰回到教務處,心煩意亂。他拿起電話,撥通了後勤主任的號碼,聲音帶著疲憊和不耐煩:“喂,老劉,找兩個人,去把教務處後門那輛新山地車……對,就是那輛捷安特,先推到倉庫雜物間鎖起來。對,鑰匙?鑰匙在……在夏侯北那兒吧?嘖,不管了,先搬走,放外麵丟了更麻煩!”掛了電話,他癱坐在寬大的辦公椅裡,長長歎了口氣。
目光掃過桌上那本沾著血點的剽竊論文樣刊,最後定格在抽屜深處那份鎖著的、關於周強的輕飄飄的警告處分決定上。
他拉開抽屜,拿出那份處分決定,薄薄的一張紙。
他煩躁地用手指彈了彈紙麵,發出“噗噗”的輕響。這紙太輕了,輕得壓不住他心頭那沉甸甸的、名為“麻煩”的預感。
他拿起筆,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在那份處分決定下麵,潦草地寫下幾個隻有他自己才懂含義的縮寫字母和日期,然後煩躁地把它塞回了抽屜最底層。窗外,天光更加晦暗,鉛灰色的雲層沉沉地壓下來。
一場更大的山雨,正在無聲地積聚著力量。
那輛被遺忘在角落、車圈扭曲的舊自行車影子,被昏暗的光線拉得很長很長,像一個沉默而固執的問號,烙印在冰冷的地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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