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念卻蹙眉微微搖頭。
他親眼見過周雕龍的銀龍戲珠像。
僅憑手感他便知道,二人聯手雕刻的作品還差幾分火候。
“是因為傳承不全的緣故嗎?又或者是我的命格天賦,等級還不夠高?”蘇白念不明白。
周雕龍的巔峰之作。
那登峰造極的手藝與神韻,他們好似用一世的時間也無法追趕。
這一年。
蘇白念聽說王明染上了賭癮。
他沒有收入來源,便去問父親要、問李家要。剛開始大家還可憐他,後麵得知他竟拿錢去賭,便將他轟出了門。
再後來。
王明乾脆去偷去搶。
王致遠一次次去衙門撈人,耗儘了顏麵,索性放任不管。
“老夫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須發半白的老父親口水噴濺,氣憤至極。
時光忽忽。
蘇白念已經二十四歲。耗費十一年光陰,終於將修為推至氣血境圓滿。隻差一步便可踏入雷音,筋骨齊鳴。
隻可惜。
早已化作心形的妙手雕心命格,始終沒有完成進階。
“難道雕琢他人之心後,還要雕琢自己的心?”看著命宮中趨於心形的命格,蘇白念陷入沉思。
那麼。
無夜人命格呢?
不夜坊,無夜人……
蘇白念隱隱有種感覺。
今生的瞎子開局蹉跎了太多時間,對命格的鍛煉似乎遠未到極限。
這一年。
王致遠也已經六十二歲。
因為沒有天賦修煉盤龍樁,他已年老體衰,漸漸拿不穩刻刀。年輕時到處奔波,腿腳也有些不好。
王月也已經十年未曾歸家。
她似乎徹底將重心放在新的家庭。
王致遠對女兒的思念愈重,時常望著牆角的梯子發呆。那是小時候一對兒女最愛爬的地方。爬過那小小的院牆,他們好似看到了整個世界。
這一天。
不夜坊派人傳訊,王明欠下了巨債,讓人去贖。
這一次。
王致遠與李家都沒有再管。
第二天。
十根斷指被送到了龍鳳木雕坊。蘇白念親自出麵,一拳轟塌了不夜坊大門,將人帶了出來。
這一次。
再也沒有人能攔得住他。
那日王明跪在父親麵前痛哭流涕,王致遠卻一氣臥床,一夜蒼老了許多。
蘇白念明白老人早已油儘燈枯,就算沒有這種打擊,恐怕也沒多少日子了。
翌日。
他托人去尋找王月,希望她能趕回來見父親最後一麵。
也是在這一日。
老父親忽然叫來蘇白念,要與他一起雕一尊龍鳳騰飛像。
那雕像並不大,隻有小小的三寸。
卻耗費了父子二人整整十天時間,耗費了他一世的光陰。
在蘇白念的幫助下,老人用顫抖的手終於雕完了生命最後的作品。
那一夜。
老人拉著蘇白念的手,說了很多、很多話。最後緩緩閉上眼睛,輕聲道:“小野草,乾爹累了。”
“你也……早些歇息吧。”
蘇白念默默走出小屋。
坐在屋前的台階上,懷抱二胡,卻怎麼也唱不出一句送彆的曲子。
“爹!”
一個披頭散發的身影,忽然自院外衝了進來。
蘇白念豁然起身。
王月沒有來,王明卻來了。
他再一次攔在曾經的哥哥身前,取出腰間刻刀。
“讓我進去。”
王明看著那鋒銳的刀鋒,這一次,沒有再後退。
沉默。
蘇白念冷冷看著王明。
看著他野獸般淚水橫流的眼睛,看著那十根血淋淋的斷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