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暉先生的狀態很好。
如果說他剛醒過來我見他那會兒,他像個活死人的話,那他現在就是個活人了。
瘦還是瘦的,隻不過有了人形了,也有了人的顏色了。
我暗暗心驚,似乎小乙的擔心要成真了,我可能真的要變成一個培養皿了,估計這老頭兒一輩子都會把我綁在身邊了。
阿彌陀佛!小舅舅你可快來救救我吧,我可不想給這個老頭兒當血牛。
“南星,過來,坐。”他熱情地招呼我。
桌上的菜肴很豐盛,其中不乏我愛吃的,我不由怔了怔。
他看在眼裡,笑著說:“怎麼樣?嘗嘗看,合不合胃口。”
我不客氣地拿了筷子,夾了一塊紅燒魚放進嘴裡,咀嚼了下,點了點頭:“沒有我家裡的廚師做得好吃,還湊合吧。”
他的笑容淡了淡:“童樂很寵你。”
我點頭:“是,他寵我沒有上限,他說,我是童家僅存的一點骨血,就算是想上天,他也會想辦法給我搭梯子。”
我覷了一眼他的神色:“他說,我爸媽死得早,我太可憐了,童家和南家都對不起我,他要在有生之前,竭儘所能補償我。”
童暉先生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鄭重點了點頭:“他做得對。”
我不動聲色,心裡很吃驚。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直到現在為止,我也看不出來他對童樂小舅舅到底是什麼態度,是敵對的還是同一陣線的?
他端起自己麵前的杯子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什麼的液體,輕輕放下來。
“童樂,也吃了很多苦,家裡出事的時候,他不過是個半大孩子罷了,從來不知人間疾苦,家裡他最小,我們都寵著他,是照著紈絝子弟成長的,沒想到一場變故,倒是曆練了他,看起來,苦難是最好的磨刀石,他終是成長為了童家男人該有的樣子。”他的語氣有些悵然。
“童家的男人,該是什麼樣子?黑道?世家子?”我問他。
小舅舅這些年吃了多少苦我無從知道,但是這刀光血影的“江湖”我是見識過了,當年他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年而已,活下來,再殺出一條血路,讓童家重見天日,是怎樣的死而複生?
憑著童暉先生握著杯子,輕飄飄一句“苦難是最好的磨刀石”,就給他的這十幾年歲月做了總結?太諷刺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人家叫他一聲‘四爺’,我想就是肯定了他的地位吧,他沒有辱沒童家。倒是童家的人,對得起他嗎?”
我無所畏懼地看著他。
童暉先生怔了怔,看著我,微笑:“南星,身為童家人,絕地求生,是最基本的技能,生在童家,就沒得選擇,這都是他應該做的。”
我嗤笑:“什麼是他應該做的?為童家流儘最後一滴血?如果童家的人死光了,他做也就做了。”
我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童暉先生的臉色果然暗了暗。
“南星,這其中,有很多事情,說來話長,一言難儘。”他輕輕歎了口氣。
我不以為然:“我沒興趣聽,我覺得我小舅舅有權利知道,至少要對得起他這麼多年的腥風血雨。”
童暉先生點了點頭:“這是自然,有生之年,如果能見到他,我自會向他解釋。”
有生之年?
什麼意思?我不由心生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