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廠承包答辯會的喧囂漸漸散去,夕陽將最後一抹餘暉灑在體改辦的辦公桌上。山娃收拾著文件,指尖觸到紙張邊緣微微發潮——那是答辯時手心滲出的汗漬。
他望著窗外搖曳的山楂樹影,心中泛起一絲苦澀。同科室的董紹良、梁知都有安穩的家,住上了家屬院。唯有他帶著妻女擠在潮濕的出租屋裡,每月的房租像塊石頭,壓得人喘不過氣。
陽光透過蒙著灰塵的玻璃窗斜斜地照進來,在何主任的辦公桌上投下一道金邊,他嘿嘿的笑著對山娃說:
“嘿嘿!這回可好了!你的運氣來了。興隆縣西關大橋往北,有一套六七三工廠家屬院,是老三線撤離後留下的,財政分給了咱們單位。現在就你在外租房,安排給你住吧。收拾收拾搬過去吧。”何主任的目光裡帶著領導與兄長一樣的關切。
山娃愣住了。石牆灰瓦的畫麵在腦海中鋪展開,他仿佛看到妻子劉榮榮驚喜的眼神,看到兩個女兒在小院裡嬉笑奔跑的模樣。可轉瞬,現實又像潮水般湧來。那裡太過偏遠,孩子上學要穿過大街小巷,很不方便,雨雪天更是寸步難行。道謝時,山娃的聲音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遲疑。
周末清晨,山娃騎著那輛吱呀作響的二八自行車,穿過縣城的大街小巷,向著北山根騎行。山路崎嶇,碎石不時硌得車輪打滑。轉過最後一個彎,六七三家屬院出現在眼前。層層疊疊的家屬院房屋依山而建,石頭牆被歲月磨得光滑,水泥瓦上爬滿暗綠色的苔蘚。幾縷炊煙從其他家屬院的屋頂升起,在薄霧中若隱若現,卻難掩這裡的冷清與孤寂。
他走進自家院落,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兩間屋子狹小逼仄,牆皮剝落處露出灰白的石塊,地麵坑窪不平。山娃蹲下身,用手撫過牆角的蛛網,心中滿是無奈與惆悵。
“這可怎麼是好啊!……”他喃喃自語,聲音消散在空蕩蕩的房間裡。
正當山娃愁眉不展時,一個爽朗的聲音從院外傳來:
“山娃兄弟!在家嗎?”
來人是汪財,身著筆挺的軍裝,身姿挺拔,臉上帶著軍人特有的剛毅與熱情,他剛複員轉業回來,被分配在縣人行保衛科工作,見到山娃就說:
“我聽說你分到了六七三家的房子?巧了,我剛得了紅光家屬院的兩間房,就在一小學旁邊。”
汪財抹了把額頭的汗,又一臉無奈的說:
“可家裡老人嫌學校吵,屋子又小,實在是不願意去住。我琢磨著,要不咱倆換換?”
山娃喜出望外,於是,就跟著汪財來到紅光家屬院。這裡與六七三家截然不同,由二道東大街往南拐,走500米南北橫街街道,就到了一小學校大門,再由不到小學50多米的距離,過河溝小橋向西走就到了紅光家屬院。這裡人來人往,充滿生活氣息。家屬院雖也老舊,但離學校近,孩子們的歡笑聲不時由校園裡傳來。
推開房門,陽光灑滿屋子,雖然同樣是兩間房一個小院,但山娃卻覺得格外敞亮。想象著女兒們背著書包蹦蹦跳跳上學的樣子,他的心漸漸暖了起來。
山娃一眼就相中了這裡,於是,心中暗喜,就毫不猶豫的對汪哥說:
“汪哥!就這麼定了!太感謝你了!”
山娃說著,緊緊握住汪財的手,眼中滿是感激。
搬家那天,陽光格外明媚。劉榮榮站在新家紅光家屬院的小院裡,輕輕撫摸著院中的鐵大門,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對著老公山娃,一臉高興的說:
“以後,咱們也有個真正的家了。”
她轉身看向正在搬家具的山娃,眼中閃爍著淚光。山娃擦了把汗,望著忙碌的妻子和女兒,心中滿是感慨。
五年的租房生涯,無數次搬家的艱辛,此刻都化作了對新生活的期待。每月上交給財政局象征性3.46元的房租,在他看來,是最溫暖不值得一提的數字,那是家的重量,是安穩的承諾。
隨著山娃一家的入住,劉榮榮關閉了經營多年的“服裝加工門市部”。她將縫紉機擦得鋥亮,搬進新家的小屋,說要給孩子們做漂亮的新衣裳。
夜晚,山娃坐在小院裡,聽著女兒們在屋內嬉笑,望著天上的繁星,心中滿是安寧。生活的陰差陽錯,卻讓他找到了最珍貴的歸宿,他也暗暗地感謝著領導的關懷,慶幸自己來到了體改辦工作,要是還在統計局工作,分房指標指不定要等到猴年馬月呢?。
興隆縣山城的數九寒天,夜幕早早地籠罩下來。寒風如同猛獸,在街巷間呼嘯穿梭,裹挾著細碎的雪花,似天女散花般輕盈飄落,又似無數冰晶利刃,無情地拍打著每一處角落。大街小巷漸漸被一層薄薄的白紗覆蓋,整個山城銀裝素裹,靜謐而清冷。
在曹響的家屬院裡,一棟普通的居民房內,溫暖的燈光透過窗戶灑出,與外麵的冰天雪地形成鮮明對比。屋內,白色的日光燈將客廳照得如同白晝,暖氣管散發著陣陣熱氣,驅散了嚴寒,室內洋溢著春天般的氣息,與外麵的凜冽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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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以劉宇浩、張東星,佟百優、方桂蓮和梁有福為首的五位同盟軍支持者,還有山娃,圍坐在曹響家那張略顯陳舊卻充滿煙火氣的飯桌旁。眾人臉上都掛著難以抑製的喜悅笑容,你一言我一語,熱烈地談論著那天下午曹響答辯大會上的精彩話題。
曹響的妻子王思敏,穿梭在廚房與客廳之間,她身形輕盈,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不一會兒,豐盛的菜肴便擺滿了飯桌,紅燒肉色澤紅亮,香氣四溢;清蒸魚鮮嫩多汁,散發著誘人的蒸氣;炒時蔬翠綠欲滴,清爽可口。
每人的飯桌前,都滿上了一杯上好的白酒,晶瑩的酒液在燈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而曹響的酒杯裡,妻子思敏則細心地斟滿了白開水——因為他酒精過敏,隻能以水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