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大訂單”的震撼，感覺心臟在胸腔裡跳得咚咚響，他悄悄掐了自己一把，才沒讓笑聲溢得太明顯。
六萬雙！這可不是小數目，他心裡門兒清得很，吳萬順肯下這麼大的“訂單”，一半是看在王經理的麵子上，另一半……他瞥了眼旁邊的齊白雲，見她低著頭，耳尖紅得快滴血，心裡又添了點隱隱擔憂——剛才吳萬順看她的眼神，他不是沒看見他的居心叵測。可轉念一想，吳萬順在承德地區、東三省的銷售網點是實打實的，能搭上這條線，對廠裡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他深吸一口氣，把那點擔憂壓進了心底，臉上擺出雲淡風輕的模樣，語氣誠懇說道：
“吳總！太感謝您對我們產品的信任了。我們廠肯定拿出最好的產品，保證質量，跟您長期合作，咱們互惠互利，一起把市場做起來。”
齊白雲聽了趙廠長的話，這才緩過神兒來，手裡的茶杯早就涼了，她卻沒心思再喝。六萬雙！她腦子裡飛快地算著賬，一雙均價十塊，那就是六十萬！這比她過去一年見過的錢加起來都多。剛才試鞋時，吳萬順那點讓她不舒服、討厭的反感，那點藏在眼神裡的輕佻和狡黠，此刻，全被巨大的驚喜衝得一乾二淨。她眼睛亮得像淬了光，等山娃話音剛落，就忍不住嘿嘿的笑著開口，聲音裡還帶著點沒壓下去的激動，含情脈脈地感謝說：
“吳總！謝謝您！這對我來說，真是剛進廠跑業務，就收到了您送給的大禮，讓我受寵若驚啊！您放心！我一定為您的銷售，保證供貨。”
“好哇！好哇！以後就看你的表現和配合了，要默契！”吳萬順叫好地要求道，他一看見齊白雲就手舞足蹈，兩眼閃著狡黠的色光。這是山娃對他最反感的一麵。
“好的！默契！一定配合默契，要多少就供多少貨，保質保量送到……”齊白雲一邊表態說著，一邊趕忙站起身，從挎包裡掏出一疊合同紙——那是廠裡特製的、帶有複寫功能的合同紙。一式四份，右下角落款處，已經提前蓋好了鮮紅的《合同專用章》，印泥還透著點油汪汪的光澤。
她走到吳萬順的老板台前，雙手把《購銷合同》遞過去，腰微微彎著，動作裡帶著點小心翼翼的鄭重道：
“您看看條款，要是有要補充的，咱們現在就能在空白處填加。現在能訂貨吧？”
吳萬順接過《合同》，指尖在合同紙上輕輕點了點，突然笑了笑，色心又爬了上來，語氣裡帶著點玩笑的意味，風趣幽默地說：
“有你王姐做介紹，齊小妹肯定錯不了。看你這麼機靈又漂亮，我哪能不訂貨呢？哈哈哈！”
說完，他哈哈的大笑起來，聲音洪亮又帶著點玩味，震得辦公室裡的綠蘿葉子都輕輕晃了晃。
山娃也跟著笑了，心裡卻悄悄……歎了口氣，有一種褻瀆感；齊白雲則是臉頰瞬間燒了起來，連脖子都紅了，她攥著衣角，低頭跟著假笑，笑聲裡帶著擔心和酸楚感。
吳萬順笑夠了，才拿起《合同》仔細看著。他看得很慢，手指逐行劃過條款，眉頭偶爾皺一下，又很快鬆開。等翻到最後一頁，他抬頭盯著齊白雲，蕭然地說：
“合同內容沒問題，你把男女童涼鞋的名稱、規格、數量、價格和總金額填一下。”他頓了頓，語氣放緩了些，以商量的口吻對趙廠長說：
“預付貨款，彆按你們合同裡寫的50了，按30行不行？我這段時間訂了不少貨，資金周轉有點緊，趙廠長您多擔待。”
山娃幾乎沒猶豫，立刻點頭答應道：
“吳總！您都這麼說了，就按30來。咱們第一次合作，圖個天長地久。”
齊白雲連忙接過《合同》，從挎包裡掏出鋼筆，筆尖在紙上飛快地滑動填寫著。她寫字時很認真，眉頭輕輕皺著，生怕寫錯了每一個數字。
填完明細清單，又在預付款比例那欄，改好了比例30，一筆一劃簽上自己的名字——“經辦人：齊白雲”，三個字寫得工整又用力。她把《合同》又遞給趙廠長，看著他簽完字，才又雙手遞給了吳總。
吳萬順接過後，掃了眼簽名，拿起桌上的鋼筆，手腕一揚，“吳萬順”三個字寫得龍飛鳳舞，透著一股乾脆利落勁兒。簽完字，他起身往采購部走去蓋章，腳步輕快的帶著風。回來時手裡的《合同》，已經蓋好了鞋帽部那鮮紅的公章，他把其中兩份遞給齊白雲，對著趙廠長和齊白雲大聲說道：
“趙廠長！小齊，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齊白雲雙手接過《合同》，指尖觸到合同紙的溫度，激動地心跳聲，突然加快起來，他長舒了一口氣，心踏實的落了地。她低頭看著《合同》上的公章，紅得耀眼，像一團小小的火焰，燒得她心裡又暖又亮——這不僅是一張訂單，更是她在廠裡站穩腳跟的第一步。
山娃則悄悄鬆了口氣，看著吳萬順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才轉頭看向齊白雲，眼裡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了，激動地喊道：
“小齊！咱們成功了！”
齊白雲用力點頭，把《合同》緊緊攥在手裡，鼻尖有點發酸，卻笑得比誰都開心。窗外的陽光雖已落下，但晚霞的餘光，落在辦公桌上的樣品鞋上，那隻童涼鞋上繡的小熊，好像也跟著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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