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鋼世界。
清晨的太陽光照耀在大地上,淩駕於所有陰影之上,威勢赫赫。
所謂清晨的太陽光,實質上和中午的太陽光,晚上的太陽光等等全無區彆。
永晝是單調而光明的末日,每時每分每秒,切割著人有限的生命,看得見起始,看不到儘頭。
“哆,哆,哆,哆……”
亞瑟穿著淡粉色圍裙,在案前切菜。
旁邊的小鍋裡咕嘟咕嘟冒著小氣泡,鍋裡的白米吸飽了水,圓潤可愛,上麵浮著一層淡淡的白氣。
桌邊,一位淡黃色長發的女孩安安靜靜地坐著,一手撐著腦袋,兩隻小腳一搖一晃,夠不到地麵。
她穿著明黃色的兔子睡衣,往身上一裹就會化身為圓滾滾的橢球,帽子上的耳朵耷拉著。
解決完海族事件後,亞瑟又被阿佐恩硬拉著在奧法國度玩了幾天,遊曆了王國的大半領地。
拋開種族和成見不談,奧法國度真的是個很奇妙的魔法世界。
神秘隱藏於凡俗背後,暗中操控著世界運行變幻。
這次,輪到阿佐恩來塑鋼時代串門了。
“呐,亞瑟。”
“嗯,怎麼了?”
“能不能讓我看看安妮。”
“不能。”
“為什麼?”
“……親愛的魔女小姐,你已經問了我七次了,現在我第八次回答你。”
亞瑟手下動作一點不慢,每一刀下去都恰到好處,斷開食材的脆弱處。
“你身上的法力輻射對於凡人太危險了!”
“在安妮成為獨當一麵的塑鋼師之前,你都不能見她。”
“唔,我完全可以控製法力。”
“不,你不能。”
“阿佐恩,恕我直言,你控製魔法的精度極低,而且能量逸散頻繁,手法粗糙。作為一名以嚴謹精確著稱的施法者,難道不感到羞愧嗎?”
“誰告訴你施法者都是嚴謹精確的……嘛,除了那些該入土的老東西。”
阿佐恩撇了撇嘴,頗為不屑。
“身為新生代施法者,我隻需要注重大局和創新,擴展器量和眼界,創造更多奇思妙想,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你看,所以你不能見安妮。”
亞瑟把切好的菜放進另一個鍋裡。
“唔奴奴……”
魔女小姐撅著嘴,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區區凡人……”
“什麼叫區區凡人,在我的母界,凡人和超凡者在人格上平等,任何膽敢欺壓屠殺普通人類的塑鋼師,都將受到嚴懲。”
“塑鋼文明是群體的文明,超凡者無法脫離最平凡也最廣大的群體。”
“一旦失去了普通人的集體智慧,塑鋼師也將難以進步。”
“那你呢?”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自己是騎士,騎士在塑鋼時代是什麼定位?”
亞瑟低下頭,也不知道是在看鍋還是閉著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用平淡的口吻回答道:
“過去,創世戰爭勝利,標誌著塑鋼師這一群體自誕生起走向第一個巔峰。”
“騎士們被擊敗,放逐,連帶著他們所擁護的貴族製度一同被掃入曆史的垃圾堆。”
“其實,就像奧法國度的海族一樣,屬於在位麵霸權爭奪中落敗的一方。”
落敗方?
聽到這話,阿佐恩眼睛一亮。
“那,你想要光複騎士榮耀嗎?我可以幫你重新奪回世界霸權!”
“不想。”
直截了當的否認,絲毫不拖泥帶水。
魔女小姐愣了一下。
“呃……為什麼?”
“海族與人族屬於不同的物種,可塑鋼師和騎士同樣出自人類。”
“兩者爭的不是孰強孰弱你死我活,而是想要知道,誰的理念更加正確,更加適合這個世界,屬於內部矛盾,而海族對於你們,隻是純粹的外敵,必須消滅的異族。”
“內部矛盾和外部矛盾,完全是兩個概念。”
“即使讓身為騎士的我來判斷,也會得出塑鋼師文明架構更加優越的結論,客觀來說,個體的超脫不是文明的目標,文明也不應該僅僅為某些單獨個體服務。”
阿佐恩放下撐著腦袋的手,望著亞瑟略顯孤單的背影。
“說來說去,連你自己都不認可騎士。”
亞瑟的肩膀動了動。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不認可。”
“我僅僅隻是在利用騎士的力量,把它當成一種工具,僅此而已。”
“你這麼說自己能接受嗎?”
“有何不可?”
亞瑟提起鍋蓋,將做好的粥和菜裝入碗碟,他的麵容被白汽遮蓋,看不清晰。
幽靈。
這個男人像是一個來自遙遠時代的迷路幽靈,行走在錯位的時空中,乘著天邊逐漸飄遠的雲朵,俯視著不屬於自己的時代所上演的一切。
無可救藥的孤獨,舒心而愜意。
“好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