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世。
青菜島的荒郊野嶺之上,黑夜籠罩著整片林地。
“什麼叫你們不是人?抱歉,我不是很懂,這是什麼方言嗎?還是說,你承認自己的失敗了?”
亞瑟笑著後退一步,上下打量著提比斯,臉頰滲出一絲冷汗。
明明局勢已經完全在他的掌控當中,此刻卻感受到一陣止不住的惡寒。
回想起了……不願想起的事情。
沒錯……
這種感覺……和愛麗絲離開的時候一樣。
就像是被某種密封的東西握在掌中。
不可控事態。
被更加龐大,宏大,偉大的事物覆蓋,壓製,碾壓。
一切掙紮都是徒勞。
“喂喂,怎麼不說話了,啞巴了?嗯?”
提比斯的沉默讓亞瑟心中愈發煩躁。
問題在於,為什麼會煩躁,這股莫名的焦躁究竟來源於何處?
是因為即將要知曉的荒誕現實,還是說單純地害怕被真相壓垮……
漫長歲月之前,當凰華文明麵對亙古禁忌概念圍獵時,也是這種感覺嗎?
從井底鑽出來,望向更廣闊世界,立馬就要麵臨滅頂之災。
黑暗縱橫延伸,永恒無儘。
小小的光明載於孤舟之上,承載著全部希望。
它是如此的羸弱,虛幻,卻要駛入無限的暗。
沒人知道黑暗種隱藏著什麼,有多麼廣大,因為它是沒有邊界的,它就是可能性本身,永遠未知,永遠神秘,永遠無法戰勝。
“……撤走你的力量,亞瑟,你的力量太過霸道了!它光是存在著就會削減我的生命,每一分,每一秒。”
“你是來這裡之前喝過酒嗎?嗯?都說起瞎話了。”
提比斯看了身前高大的男子一眼,平靜道:
“你已經得到了認可,我不會再對你動手,而且……
“失去半截手指後,我的力量已經大不如前,以你的所持有的力量和自尊,應該不至於害怕這樣的我吧。”
“……哼!”
亞瑟遲疑片刻,最終冷哼一聲,抹去提比斯斷指的三分之一,這才收回了灰霧力量。
再度受創的提比斯已經快要維持不住形體,他看向亞瑟的眼神中也多出了一絲疑惑,似乎在懷疑對方是不是披著人皮的某種怪物。
殘暴!冷血!理性!極端自私!而且還有很強的暴力傾向!
這與他至今為止接觸過的任何人都大不相同,即使是古時候茹毛飲血的原始人類,也不及亞瑟分毫。
“看什麼看,我已經做出了如此巨大讓步,你不會還要當謎語人吧,我警告你啊,謎語人必死!”
說著說著,亞瑟眼中流露出一絲凶光,眼看著又要動手。
提比斯的能力太過詭異!
之前那種偷襲隻能用一次,之後就很難再見效了。
如果不能得到高價值的情報,那今天必須讓他死在這裡!
“我所知道的其實也隻有一部分,如果你不滿意……至少請不要動手。”
“……哼!你沒得選擇!”
提比斯一言不發地走到樹下,在亞瑟的注視下撿起貘的遺物。
“還記得魔力覺醒儀式的時候嗎?它用絲線連接著你們所有人。”
“從很久以前開始,參加試煉的人類都要接受這樣的引導,以防有人在開始的時候就出問題,影響到其它參與者。”
“問題?出了問題會怎麼樣?……算了,當我沒問。”
亞瑟叉著手,搖了搖頭。
蒂王沒能從覺醒儀式的場所離開,應該是死了,其它孩子也不會例外。
“這種絲線其實無法控製人類,它隻是普通的線而已,隻不過到了貘的手中,它擁有了神通力,能夠行使貘的權柄。”
“至於是貘先生創造了這項規則,還是規則的出現創造了它,並不是很清楚,這也不是重點,重點在於……”
“像它這樣的【規則製定者】,原先是不存在的。”
“它們是後來者。”
說完,提比斯低下頭,五指收攏,將絲線團抹去。
看得出來,他對貘先生相當的厭惡。
厭惡?
亞瑟還沒見過覺醒後的提比斯有任何情緒化的舉動。
在繼承王的記憶前,這個年輕文靜的男人一度被貘操縱,淪為工具,但這還不足以招致憎恨。
憎恨——這種漆黑的情感需要時間積累,需要條件去發酵,不會無緣無故誕生。
“你說的原先,大致是什麼時候?”
“遠古時代,吾等諸王存在於世的盛世,以及更加久遠的過去。”
“這跟你們不是人類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