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站在死寂無光的黑夜中,目光冷冷看向了不遠處出現的身影。
邦尼·法莫拉塔。
獨腳馬王此刻坐在虛幻的小木椅上,翹著二郎腿,老生在在地打量著亞瑟。
“沒想到你居然能觸發法莫拉塔的記憶,讓過去銘刻在它身上的殘酷傷痛重新顯現。”
“你並非諸王時代殘存意誌的繼承者,也沒有掌握與之相關的權柄。”
“區區異種王者,這究竟為什麼呢……雙子,我真是越來越想得到你了。”
此刻的邦尼已經剝離了之前表現出的狂熱,目光更加深沉幽暗,一如這星空本身。
這才是獨腳馬王的真實本質。
在刨除那適當展現出來的深切激情以後,它的內心時刻保持著扭曲的安靜,波瀾不驚。
低沉,沉澱,壓縮,無限層疊,最終將真心徹底掩埋。
“那麼……看完過去曆史的感覺如何呢?一定很不錯吧……”
“雙子,你自稱為王,本質不過是舊時代的遺民,被神聖拋棄的垃圾!”
“我很想知道你現在心情。”
“是感到彷徨,恐懼,還是……根本漠不關心呢?”
“我接觸過的舊時代遺民,它們大多都對神聖抱有敬意,隱隱察覺到一切背後存在的陰謀,卻又拒絕接觸與真相有關的東西。”
“歸根結底,那些人是在害怕啊!害怕知道真相之後,終日惶惶,無法維持自身現在的生活。”
人並不是什麼都應該知道。
有的時候,知道真實反倒會帶來痛苦。
“神聖會拋棄你們一次,就會拋棄你們第二次……你明白嗎?你跟我的區彆,僅僅隻是一邊被捉走了,一邊仍然留在了失去天空的世界,千百年來於無光的黑暗中彷徨。”
無知的人總是能收獲普遍存在的歡愉。
知道的越多,人的負擔越重,理性的弦不斷發出哀鳴,終究會有崩斷的一天。
但,總還是有人,想要知道。
“我們是一樣的。”
“萬事萬物,不過神聖手中棋子。”
“過去是,現在也是。”
“現在的區域王者們,大多都已經忘掉了過去發生的慘劇……說到底,它們不過是一些臨時登上王位的烏合之眾,幸運的無能者罷了。”
邦尼一手撐著下巴,冰冷雙眸中充斥著嘲弄之色。
“有的王者深知那段慘痛的曆史,卻裝作不知道。”
“它們心存僥幸,以為像現在這樣半吊子的狀況能夠持續下去。”
說到這,王情不自禁地嗤笑出聲,搖搖頭,接著道:
“一直以來,我都對這個扭曲的世界抱有疑問。”
“現世也好,均衡界也罷,我們都像是活在話劇中的人物,遭受控製,順從那無上意誌的引導運作,為其提供產出。”
“我們不過是一群牲畜,拉磨的驢。”
像驢一樣,工作,求存,渴望短暫的快感,又在漫長痛苦的折磨中死去。
追求生存與快樂的衝動並不能區彆人和動物。
動物會被危險恫嚇,被欲望支配,在生死間迷路,於花花綠綠的世界中不辨方向。
人也一樣,時常被支配,操縱,迷失自我。
但……有的時候,人還能看到彆的東西。
那些超脫於殘酷乾枯現實之外的東西。
正義,正確,真理,自由。
諸如此類的事物,強烈地吸引著那些神往的魂靈,隻有這些,才能讓人走上人的,而非牲畜的道路。
在那裡,痛苦絕望和瘋狂蔓生,盛開在未開拓的荒野之上。
超越人智的恐怖橫亙於前。
天塹與骸溝撕裂了大地,阻斷後路,環繞成孤島囚籠。
“我啊……看天上那家夥真的很不爽。”
“為了把它拉下來,我已經舍棄了太多。”
“隻要能滅掉它,即使手染同族鮮血又如何,即使殺遍異族又如何?”
“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囚籠中的生者,大家都是一樣的,沒有尊嚴,沒有存在價值。”
“過去的王者們,自斷生路,集結軍隊,放棄互相之間的偏見和仇恨,向著不可戰勝的強敵舉起反旗。”
諸王跋涉於黑暗的孤島,企圖走出囚籠,帶著對天空儘頭真實的渴望,夜以繼日,薪火相傳,砥礪前行。
它們嘗試過種種手段,最終又不得不走向對神聖的宣戰,飛蛾撲火。
在無法理解的絕望麵前,儘情施展自身愚蠢的執著,全力掙紮。
“我很佩服他們。”
“比起現在的人類與異種,他們才算是真正地活著。”
義無反顧衝入痛苦的火海,摒棄快樂幸福的甜美蜂蜜。
背離生,轉頭躍入死的深淵。
他們始終堅信,真理和正義就在黑暗殘酷茫茫迷霧的儘頭。
無論現狀多麼困難,總能找到一條活路,留給信任著自己的臣民。
撕開世界虛偽的假麵,見到廣大無限世界,殘酷恐怖真相,深感自身的卑微與羸弱。
即便如此,依然選擇抗爭。
卑微和弱小不會成為沉默的理由。
“可……即使這樣,它們還是失敗了。”
“諸王的聯軍被擊碎,曾經煌極一時的文明分崩離析,隻剩下被野蠻侵染的肮臟痕跡。”
喜歡希望行紀請大家收藏:()希望行紀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