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文山握著發燙的手機,指節攥得發白。
客廳裡財經頻道還在聒噪,分析師在說著外資注入對地方經濟的影響,每個字都像在抽他的耳光。
電話裡祝元良還在絮叨:“小越那孩子實心眼,是真把祝州當親弟弟......”
“老祝,程序擺在那兒!”文山不耐地打斷,
“陳書記要是帶頭破規矩,不等於往自己脖子上套枷鎖?項越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簌簌聲,祝元良照著筆記本念,
“《特殊人才引進條例》第七條,對地方經濟有重大貢獻的企業可推薦人才。招商局今年擴編,正好空著兩個特殊崗位。”
房文山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裡,火星濺到虎口都沒察覺:“老祝你早查清楚了?”
“我兒子的事能不上心嗎?”祝元良的語氣軟下來,
“領導,小越這次是拿真金白銀換,物流園落地至少能解決三千個就業崗位。您就當幫幫開發區的百姓......”
電視屏幕閃過某市領導視察外企的新聞,房文山盯著畫麵裡握手微笑的官員,喉結動了動,
“知道了,到時候我會勸陳書記。”
正要掛斷,他又聽到祝元良的聲音,
“老領導!”這個稱呼讓房文山眼皮一跳,祝元良隻叫過一次這個稱呼,就是在站隊那天,現在突然叫?
沒時間讓他細想,聽筒裡又傳來祝元良的話,
“小越這個人重情義,您若真心扶持,得到的遠不止現在這些。”
聽筒裡的忙音嘟嘟響起,房文山盯著手機屏幕發怔,掌心裡全是汗。
他想起半個月前的場景,那時候項越還在他家廚房做紅燒肉,幾人喝著汾酒聊得熱乎。
他又想到項越每次送來的“驚喜”。
走私的關鍵證據、反傳銷行動的策劃,警務內網的構建......
樁樁件件都是實打實的政績。
現在呢?
不過一周的時間,房文山就感覺自己哪哪都不順。
項越在選址上不肯妥協,陳書記又急需這個政績,自己倒成了風箱裡的老鼠。
可憐的是他還想拿“照應”當籌碼,可笑至極。
項越用的都是陽謀,就是利用了你,你也要必須幫他出力,這誰吃得消?
不過這小子對祝州是真好啊,他之前單方麵幫女兒做的選擇真的對嘛?
餘光裡,房可兒擦著頭發從衛生間出來,發梢的水珠落在地磚上。
“爸,我去寫作業了。”房可兒淡淡道。
她乖巧的把毛巾疊成豆腐塊,拖乾淨地上的水漬,垂著眼往臥室走。
房文山張了張嘴,那句“早點睡”卡在喉嚨裡。
臥室門關上的瞬間,他瞥見書櫃頂的紙箱。
裡麵是女兒曾經最愛的漫畫和小說,自從她畢業後,那些小人書就再也沒露過麵。
起初他為女兒的“懂事”欣慰。
孩子也不玩了,每天乖乖待在家裡。
可漸漸的,那個會抱著薯片跟他分享校園趣事的開心果不見了。
現在的房可兒每天除了吃飯洗漱,就把自己關在臥室做題,連話都變少了,見到他也隻是淡淡的打個招呼。
那個曾經毛巾亂丟的小女孩,現在是個疊毛巾都要疊成豆腐塊的“懂事孩子”。
房文山看著“豆腐塊”愣神。
這塊毛巾像極了他辦公桌上整齊的文件,規規矩矩,卻透著股說不出的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