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房文山滅了最後一根煙,準備睡覺。
他習慣性的走到女兒門前,想去看看房可兒是不是又把頭埋在被子裡。
推開門,他腦子裡預想的畫麵沒有出現。
台燈光暈裡浮著細小的塵絮,房可兒脊背繃得筆直,抄筆記抄的入神。
房文山眼睛快速掃了下。
書桌收拾的跟檔案室一樣,連橡皮屑都收在紙巾疊成的方盒裡。
眼前的一切都讓老刑警血壓上升,不知道是氣女兒還是氣自己。
“還不睡?”話說出口他就後悔了。
沉浸在筆記中的女孩肩膀一顫,筆跡亂了些。
房可兒沒回頭,隻是淡淡的回了句:“下午寫的卷子錯了幾道題,再總結一下再睡!”
房文山盯著女兒的後腦勺出神。
明明之前女兒還會蹦著轉圈,炫耀新買的骷髏頭發圈,現在連發圈都換成簡單的黑色素圈,整個人看著沒了生氣。
老刑警拳頭在褲縫邊攥緊又鬆開,像是在做什麼很難的決定。
良久。
“項越...”房文山喉嚨發緊:“項越從香江回來了。”
鋼筆“啪嗒”摔在筆記本上,房可兒猛地轉身,眼睛亮得駭人。
這種光房文山太熟悉了,以前買了女兒喜歡的東西,女兒看他的目光就是這個樣子。
“我...”少女剛張嘴,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咬住下唇,手指死死揪住睡衣衣角,“還要準備考試。”
房文山聽見自己心猛地砸在胸腔上,砸狠了點,突然有些疼。。
女兒眼裡那簇火苗熄得太快,快得讓他懷疑看錯了。
怎麼會看錯呢?他可是老刑警。
“去吧,爸爸希望你能開心。”拖鞋在瓷磚上碾出半圈,他逃似的轉身。
房門關的隻剩條縫,房文山聽見壓抑的抽泣聲。
接著是抽屜拉開的響動,窸窸窣窣的翻找聲,最後傳來聲帶哭腔的輕笑。
房文山也跟著笑了,這動靜他一周沒聽過了。
他帶著笑,走回主臥,今天的覺應該好睡很多。
不用再夢到亡妻對著他罵,罵他沒照顧好女兒。
掛曆被風掀過一頁,玻璃杯映出魚肚白。
樓道的聲控燈被送奶工的腳步聲驚醒。
房家一早難得這麼熱鬨。
女孩早早起床在廚房做了包子,打了兩杯豆漿。
房文山起床後看到廚房裡的房可兒欣慰的笑了,他的小棉襖回來了。
老刑警就著豆漿咬開包子,三鮮餡燙了舌頭。
女兒哼著走調的歌,發梢沾了點麵粉,隨動作一顫一顫。
有道是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老刑警在掙紮過後,放棄了一些,又得到了一些。
同樣忙碌的還有洪星。
姑蘇電視台的采訪車拐進秀明學院,就看見兩輛商務車正在搶車位。
戴金絲眼鏡的《長三角經濟觀察》主編搖下車窗喊:“錢記者,你們杭城日報也來湊熱鬨?”
“劉氏船運第一次在內地投資物流,誰能不饞這口熱乎的?”錢記者晃了晃手裡的尼康,“聽說今天要爆選址猛料。”
項越站在二樓辦公室窗戶前,深灰色定製西裝,寬肩窄腰,任誰看了都得誇一句年少有為。
祝州端著四杯咖啡進來,撞見他對著窗戶調整溫莎結。
“越哥,姑蘇台的化妝師在樓下。”
“用不著。”項越嘴角抽搐:“大老爺們化什麼妝,咱們現在是企業家又不是明星。”
九點整,三家媒體的長槍短炮齊聚會議室。
項越解開西裝扣子坐下,露出腰間若隱若現的h字母皮帶扣。
這些舅舅特地關照的,先敬羅杉後敬人,從古至今便是如此。
這年頭做生意都講究個門麵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