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
“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
老人的眼神變得空洞,仿佛穿越了時間,回到了那個改變一切的夏天。
他的故事,也是整個啞巴村的故事。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石頭村窮,村西頭的二愣子,家裡更是窮得叮當響,耗子進去都得含淚出來。”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穿上了沒補丁的衣裳,還給他那個酒鬼老爹,提回來兩瓶好酒。”
“大夥隻當是孩子終於懂事了,隻是,還沒一個月,他家的日子越過越好,二愣子爹甚至連地都不下了。”
“一問,才知道二愣子去了後山乾活。”
“問乾啥,他嘴跟被線縫上了似的,不說。”
“就說活兒累,一個月隻能歇一天,回來的時候,兜裡能揣五百塊錢的現錢。”
五百塊!
對於他們這些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村民來說,不是錢,是命!
是能讓一家子吃飽的命啊!
魔鬼的誘惑一旦打開,就再也關不上。
很快,村裡越來越多的年輕人,跟著二愣子消失在茫茫大山。
每次回來,身上都帶著股怎麼洗也洗不掉的味道,指甲縫裡全是黑泥。
隻是,人人兜裡多了能讓家裡吃上肉的錢。
一開始,家裡的老人哪有不擔心的?
可是,那點擔心,在孩子上學的學費麵前,在飯桌上的油花麵前,顯得那麼無力。
漸漸地,嗆人的煤味,也變成了錢的味道。
所有人都沉浸在美味裡。
殊不知,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半年後,第一聲喪鐘,響了。
“二愣子的屍體,被一輛車運回來。”
老朱頭的聲音開始顫抖,仿佛又看到了那天的情景。
“礦上的人說,是意外,塌方,給了愣子家四萬塊錢。”
“二愣子才十九歲啊,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值四萬塊錢?”
整個村子都瘋了。
沾親帶故的十幾家人,男女老少們,堵了礦上的車,不讓他們走,要討個說法。
“結果呢?”
老朱頭笑了聲,
“結果,帶頭鬨的二愣子他爹,被鐵棍打斷了腿!”
“那聲音,咯嘣脆,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他家的幾個老叔,頭都被敲破了,血流了一地。”
領頭動手的,就是王軍!
他一隻腳踩在愣子爹的胸口,說出了段讓所有人不寒而栗的話。
“吵什麼?你們的兒子,可都還在山裡吃我們老王家的飯!”
“你們是想讓他們活著從礦洞裡爬出來,還是讓他們跟二愣子一樣,被我們抬出來?”
說著,王軍掏出兜裡的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魔鬼的引誘又起:“四萬塊錢的喪葬費,不少啦。”
“你們在地裡刨一年,能掙幾個錢?”
“人都死了,以後家裡的娃娃,不用上學?不用吃肉?”
“看你們可憐,賞你們了條活路,彆他媽給臉不要臉!”
最後,他把煙頭丟在愣子爹的臉上,留下一句話。
“我把話撂這!從今天起,要是被我知道誰敢報警,或者往外多說什麼,我保證,石頭村,再也不會有喘氣的後生回來!”
最後的話,不是威脅,隻是宣判。
是啊,兒子還在他們手上。
而且...五百塊錢,是真香啊。
王軍成功澆滅了反抗的火苗,也澆滅了石頭村的骨氣。
從那天起,石頭村就死了。
所有人都成了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