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裹著煤灰,順著額頭流進眼睛,醃得眼睛生疼。
阿炳抹了把臉,結果越抹越花。
不禁罵了一句:,麻痹的,什麼玩意,我要把你們豆沙了!豆沙了啊!
越哥,嗚嗚嗚,弟弟我可是付出大了,等回去,工傷補助和精神損失費,得按最高標準算...
當然,前提是,他能活著逃出去。
半天觀察下來的一切,讓他心底發涼。
山坳裡,四周都被圍起來,還有哨塔,唯一的出口有守衛三班倒,腰間鼓鼓囊囊的,好像是槍。
想從這個鬼地方逃出去,再把消息傳給越哥,難度係數爆表。
中午,午餐是在礦洞吃的,監工手上拎了個油漆桶,往地上一丟,裡邊是窩窩頭。
人們像是牲口,排著隊領午飯,阿炳排在最後,領到自己那個,剛接到窩頭,黃色的窩頭變黑,上麵是黑黝黝的煤指印。
他看了眼其他人,都一樣,窩頭被染黑了,眾人卻像沒看到似的,麻木的往嘴裡塞,眼裡空的嚇人。
“吱吱。”
阿炳嚇一跳,什麼批動靜。
順著聲音看過去去,一個看起來五十歲左右的漢子,蹲在角落。
他瘦的隻剩骨頭,手上拿著窩頭,揪了一小塊放在地上。
一隻灰色的老鼠鬼鬼祟祟從煤堆後麵鑽出來,然後,看見沒危險,狂奔到男人麵前,圍著男人的腳轉了兩圈,才開始吃地上的窩頭。
阿炳:“......”
不是,吃飽了撐的啊?
你不餓你給我吃啊,人都快餓死了,還養寵物呢?你當是來度假的啊?
旁邊一個年輕些的礦工,看到阿炳的表情,解釋道:“咋了,不明白為什麼要喂老鼠?彆奇怪,老鼠,有時候能救命。”
他指了指礦道。
“這個礦,塌過,也冒過頂。”年輕人說到冒頂時,聲音都在抖,這是瓦斯中毒的黑話,
“頭一回,死了五六個,都埋裡麵了,第二回,又折了三條人命。”
“後來有人發現,地下的耗子,精得很。”
“礦洞裡頭要是有不對勁,它們比人先知道,會躁,會往外跑。”
他看了一眼叫老楊的礦工和他腳邊的老鼠。
“所以,咱們寧願自己餓著,也要省一口喂它們,就當是買個不那麼準的救命鈴。”
說完,年輕男人笑了起來,還有些自豪的樣子。
阿炳聽了心裡發酸,拳頭攥緊。
他明白了。
在命如草芥的黑礦場,這些被世界遺忘的人,哈哈哈,居然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幾隻老鼠身上!
他們用少的少得可憐的口糧,去賄賂敏銳的地下生靈,隻求它們在災難來臨前,能給一點預警。
這是何等絕望下催生的...智慧。
像不像古代人拜河神?沒招了。
老楊見老鼠吃完,把剩下的窩窩頭揣進懷裡,然後起身,又拿起了鎬頭。
阿炳看著他瘦削的背影,又看了眼手裡帶著煤指印的窩頭,喉嚨裡像是堵了塊燃燒的煤,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隻是被燒的好疼啊。
狠狠把窩頭塞進嘴裡,用力咀嚼,這樣總算能把喉嚨堵住的東西咽下去了吧。
逃!必須逃出去!
不但他要逃,還要把這裡的罪惡捅出去!
不遠處,鞭子打在肉上的聲音響起。
“啪!”
一個動作慢了點的礦工倒地,裸露在外的小腿上多了道血痕。
監工的臉,猙獰的像是惡鬼,嘴裡不斷咒罵。
阿炳看著監工的嘴臉,一個念頭閃過。
這場景,何其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