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鄉分局,審訊室。
不對,應該不叫審訊室了,改叫慎刑司才合適。
每一次濕毛巾蓋臉,對於張副總來說都是一次短暫的死亡體驗。
肺部火燒火燎,大腦因為缺氧眩暈,眼前飄滿了黑白的點。
他連舉手叫停都做不到,隻能在心裡掙紮:
你們倒是問啊!問啊!一個勁地折磨我算怎麼回事!
他是真的怕了。
唯一慶幸的是這幾年風氣還算好的,再往前推幾年,派出所裡把嫌疑人打死、打殘的事,根本不算新聞。
他怕自己不明不白地死在審訊室裡,更怕他還在上小學的一雙兒女,被拖下水。
最後的心理防線,徹底崩了。
當毛巾又一次離開臉的時候,他甚至來不及咳嗽,就喊了出來,
“我招,我全招,求求你們,彆動我孩子。”
劉齊終是笑了,朝小王點頭:“給他錄口供。”
然後,他走到角落,從口袋裡摸出煙盒,遞了一根給檢察院的發小。
發小沒接,隻是白了他一眼,用眼神瞄著桌上還在滴水的毛巾。
像是在說:“這就是你所謂的審訊?”
劉齊笑了笑,點上煙深吸一口,青白色的煙霧從鼻孔噴出,掩蓋住他眼底的疲憊。
沒人知道他到底承受著什麼。
王堰已經徹底瘋了,如果還審不出來,等待他的將是停職追責。
這麼多年艱難的攀爬,身後也沒助力,這次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機會。
隻是風險與收益並存而已。
贏了一起狂,輸了一起扛。
他朝發小撇嘴:“放心吧,錄像沒開,我就是正常的政策攻心罷了。”
發小哼了一聲,算是默認。
不然能怎麼辦呢,從小一起長大的關係,總不能看夥伴去死。
至於後麵王堰會不會針對他?
不好意思,他在上級檢察院也有有人脈的,市長負責政府行政事務,可乾涉不到上級檢察院。
再說了,王堰今晚的孤注一擲,還是想想自己以後的政治生涯怎麼走吧。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完全是張經理的獨角戲。
說了招供之後,他倒是擺爛,倒豆子一樣,把他知道的事情全都撂了個乾淨。
從以前怎麼幫王軍處理見不得光的人,到這次怎麼奉命去處理老鼠,一五一十,全部吐出來。
唯一可惜的是,他和王堰沒有直接接觸。
王堰行事謹慎,每次有什麼命令都是通過王軍給他傳達。
時間來到淩晨四點,最後一個字落在紙上,小王合上筆錄本。
劉齊掐滅手裡的煙,正準備說話,突然神色一變,耳朵動了兩下。
什麼聲音!
外麵,不遠的地方,多了幾聲不該屬於鄉下小所的喧囂,隱隱還聽到關車門的聲音。
......
蓮花鄉派出所門口,一輛桑塔納急停在門口,濺起一片泥。
兩個穿著市局製服的警察下車,看都沒看派出所崗亭的協警,徑直就往裡闖。
“哎哎哎!乾什麼的!”所長小李急忙從值班室衝出來,攔在他們麵前。
帶頭的警察一臉傲慢,從口袋裡掏出證件晃了一下:
“江城市局的,奉張局命令,對江城基層單位進行安全檢查!”
所長小李臉色發白,心裡暗叫不好。
安全檢查?大半夜來?
市局的人淩晨裝備整齊跑到他這個鳥不拉屎的鄉下派出所搞安全檢查?
這不是糊弄鬼呢麼!
他不動聲色,慢慢往中間移了幾步,擋著市局警察的去路,陪著笑臉:
“兩位同誌辛苦了,這麼晚還下來指導工作。”
“不過我們這小地方,也沒什麼好查的,要不先喝口茶休息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