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張被生活刻下深深皺紋的臉上，先是傻笑著，隨即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麵，巨大的漣漪一圈圈擴散開去。
他猛地放下電話，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隻發出幾個無意義的音節，眼圈瞬間就紅了。
“聽見了！聽見了！”他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猛地站起身，動作快得差點帶倒那把吱呀作響的椅子：
“快！快換衣服！換最好的那套！帝豪…帝豪大酒店啊！不能讓閨女和…和小馬沒麵子！”
他語無倫次，手忙腳亂地就往臥室衝，腳步都有些踉蹌。
顧思柔比他更快，一陣風似的刮進臥室，拉開那個斑駁掉漆的老式衣櫃門，在裡麵一陣翻騰。
灰塵在從窗戶斜射進來的光線裡飛舞。
她拽出壓在箱底、隻有過年或重要場合才舍得拿出來熨燙一次的暗紅色羊毛外套，又翻出一條相對挺括的黑色褲子。
“老葉！你的那件呢？那件藏青色的西裝外套！”她焦急地喊著。
“找著呢！找著呢！”葉成林在另一個櫃子前忙活，終於把那件袖口磨得有些發亮的藏青色西裝外套抽了出來，像捧著什麼稀世珍寶。
但是很快又想到了什麼，苦笑著喊了一聲：
“老婆，現在可是夏天啊，穿這個合適嗎？那不得半路就捂出痱子來？”
顧思柔拍了拍腦門：
“大意了……那就穿那件襯衣，我記得買了以後你就沒穿幾次。”
全家總動員，小小的臥室瞬間成了戰場。
葉成林心急火燎地往身上套那件對他來說稍顯緊繃的襯衣，手指因為激動而不聽使喚，一顆紐扣和扣眼較了半天勁才勉強對上。
顧思柔對著衣櫃門後那塊巴掌大的鏡子，手忙腳亂地把頭發攏了又攏，試圖壓下幾根不聽話的銀絲，又把那件紅外套仔細撫平每一個褶皺，最後甚至翻出了一個小布包，裡麵是一對小小的珍珠耳釘，鄭重其事地戴好。
“好了沒？好了沒？”葉成林在客廳裡跺腳催促，不停地整理著並不存在的領帶位置。
“來了來了！”顧思柔最後看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出臥室，臉上是抑製不住的激動紅暈：“走走走！彆讓孩子等急了！”
兩人幾乎是互相攙扶著衝出了家門。
老舊樓道的聲控燈被他們急促的腳步聲喚醒，昏黃的光線映照著兩張寫滿期待與喜悅的臉龐。
樓下，他們破天荒地攔下了一輛出租車，葉成林拉開車門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師傅，去帝豪大酒店！快！”
“好嘞！”
出租車彙入城市的車流。
窗外流光溢彩的高樓大廈飛速掠過，車內，葉成林和顧思柔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手心全是汗。
他們很少來市中心，更從未踏足過帝豪這樣隻存在於傳聞中的頂級酒店。
此刻，帝豪那高聳入雲、通體玻璃幕牆在夕陽下折射出金輝的輪廓，越來越近，像一座遙不可及的夢幻宮殿驟然矗立在眼前。
車子在氣派的旋轉門前停穩。
穿著筆挺製服的侍者上前拉開車門。
一股混合著昂貴香水、鮮花和冷氣的馥鬱氣息撲麵而來，瞬間包裹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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