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樹溝一應大小事務安排妥當,韓莫感覺自己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像是即將踏上“高考考場”的苦逼學子,心情那叫一個複雜。
“萬事俱備,隻欠……跟小媧大佬報備一聲了!”
韓莫的“韓老爺爺”功德化身,整了整身上那件沾著泥土和草葉的樸素道袍,深吸一口氣,邁著略顯沉重的步伐,朝著村學後院那片小竹林走去。
小媧大佬最近迷上了用竹葉編各種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兒,比如能自己蹦躂的“竹葉青蛙”,或者能發出“布穀布穀”叫聲的“竹哨子”,二丫和參寶這兩個小不點天天圍著她轉,玩得不亦樂乎。
韓莫剛走到竹林外,就聽到裡麵傳來小媧那特有的、帶著幾分慵懶和戲謔的笑聲,以及二丫和參寶清脆的歡呼。
是的,有參寶,大抵是因為和參寶熟了,小媧姑娘已經不饞參寶的身子了。
“師父師父!你看我編的這個小蛇!它還會吐信子呢!”這是二丫興奮的聲音。
“呀呀!小媧姐姐!我的小蝴蝶翅膀好像有點歪……你幫我看看嘛!”這是參寶奶聲奶氣的撒嬌。
韓莫站在竹林外,聽著這溫馨和諧的“教學”場麵,一時間竟有些邁不動步子。
他此去北俱蘆洲,前途未卜,生死難料。雖然本體神魂會留在榆樹溝神像內,確保萬無一失,但這縷主意識操控的功德化身,萬一真在外麵“壯烈犧牲”了,對他的神魂本源多少還是有些損傷的。
更重要的是,他這一走,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榆樹溝的這些“牽掛”,二丫、參寶、陸明遠、石頭、田庚、墨生、公輸班……還有那些把他當成唯一信仰的淳樸村民,他心裡……還真有點舍不得。
“唉,我這神,當得越來越像個操心的老媽子了。”韓莫在心裡自嘲一句,隨即收斂心神,朗聲道:“小媧姑娘,韓莫有事求見。”
竹林內的嬉笑聲戛然而止。
片刻之後,小媧那慵懶的聲音慢悠悠地傳了出來:“進來吧,杵在外麵當門神啊?”
韓莫苦笑一聲,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隻見小媧大佬正翹著二郎腿,坐在一塊光滑的大青石上,手裡拿著一片翠綠的竹葉,正靈巧地編織著什麼。二丫和參寶則一左一右地坐在她旁邊,小腦袋湊在一起,聚精會神地看著,時不時還發出幾聲驚歎。
“喲,老韓頭,”小媧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嘴角微微一撇,“看你這愁眉苦臉的樣子,莫不是……又缺功德了?還是說,你家後山那幾隻不聽話的兔子精又跑出來偷蘿卜了?”
韓莫被她這毫不客氣的調侃給噎了一下,訕訕地說道:“咳咳,小媧姑娘說笑了。韓莫此來,是想……是想跟您辭個行。”
“辭行?”小媧編織的動作微微一頓,終於抬起那雙清亮如古潭的眸子,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韓莫,“哦?你這萬年不出遠門的‘宅男神’,終於舍得挪窩了?準備去哪兒‘微服私訪’啊?是去東海龍宮‘回訪’你那些龍子龍孫的‘暑期實踐成果’,還是準備去南贍部洲體驗一下‘人間煙火氣’?”
韓莫的臉皮抽了抽,定了定神,鄭重地說道:“都不是。韓莫此次,是受幽冥地府後土娘娘法旨傳訊,需即刻前往北俱蘆洲,尋找並救援一方巫族遺脈。”
“後土娘娘?”小媧的柳眉微微挑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察的訝異,似乎對這個名字的出現有些意外,“巫族遺脈?”
她放下手中的竹葉,神情也變得有幾分認真起來,不再是那副慵懶隨意的模樣。
“北俱蘆洲那地方,可不是什麼善地。”小媧淡淡地說道,語氣中聽不出喜怒,“那裡妖魔橫行,煞氣衝天,上古大戰遺留的凶煞戾氣至今未散,便是尋常真仙金仙去了,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巫族……更是那些妖魔的眼中釘,肉中刺。”
她頓了頓,看向韓莫:“後土娘娘讓你一個才地仙的去辦這事,倒也是……看得起你。”
韓莫聽出小媧話語中那一絲若有若無的“不看好”,也不生氣,隻是苦笑道:“韓莫也是趕鴨子上架,不得不去。畢竟,後土娘娘的麵子,小子我……可不敢不給。”
“哼,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小媧撇了撇嘴,似乎對韓莫的“識時務”還算滿意。
“既是後土的安排,那你此行也算是應有之義,順應天數。”小媧重新拿起竹葉,慢悠悠地說道,“你自己多加小心便是,彆死在外麵,給後土丟人。”
韓莫聞言,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知道小媧這是默許了。
他連忙躬身行禮,懇切地說道:“多謝小媧姑娘體諒。韓莫此去,路途遙遠,歸期未定。榆樹溝的一應事務,雖已托付給陸明遠等人,但……小子心中最放不下的,還是二丫這孩子。”
他看了一眼旁邊正眨巴著烏溜溜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著他們對話的二丫,眼神中充滿了慈愛與擔憂。
“二丫年幼,雖有姑娘您這般大能悉心教導,但畢竟人心險惡,世事難料。萬一……萬一韓莫離開期間,榆樹溝遭遇什麼變故,或者有不開眼的宵小之輩覬覦二丫,還望小媧姑娘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略施援手,護佑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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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莫這番話說得是情真意切,姿態也放得極低。
小媧聽完,卻是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廢話!二丫是我徒弟,我不看她誰看?難不成指望你這個‘甩手掌櫃’?”
她伸出手指,輕輕彈了一下二丫光潔的小腦門,嘴角卻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