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樹溝的臨時營帳之內。
氣氛難得的有些溫馨。
先前那場驚心動魄,幾乎讓所有人都為之絕望的大戰所帶來的陰霾,似乎在這一刻,終於被衝淡了不少。
楊戩與大羿等人圍坐在一起,看著那雖然還有些彆扭,但終究是重新站到了一起的哪吒與殷十娘母子,臉上都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哪吒那張俊俏的小臉上,依舊掛著幾分不情不願的倔強。
他端著一碗由參寶親自挑選的靈藥,混合著百年老參須熬煮而成的滾燙肉羹,磨磨蹭蹭地遞到了殷十娘的麵前。
他甕聲甕氣地說道,眼神卻不敢與母親對視。
“義父說你神魂虧空得厲害。”
“喝……喝了它,你的傷,能好得快些。”
殷十娘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兒子”。
他還是那副桀驁不馴的模樣。
但那話語裡,卻多了一絲她從未感受過的,笨拙的關懷。
她的眼眶再次一紅。
那雙早已流乾了淚水的眼眸之中,重新蓄滿了晶瑩的淚光。
她顫抖著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那碗肉羹。
那碗羹湯明明滾燙,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灼熱,有的,隻是那股子暖到了心窩裡的暖意。
她低下頭,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
仿佛那是什麼絕世的瓊漿玉液。
仿佛要將這遲來了千百年的母子溫情,全都一點一滴地,喝進自己的生命裡。
然而。
就在這片溫馨幾乎要將整個營帳都融化的時候。
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卻如同九幽寒風,幽幽地響了起來。
“高興得太早了。”
眾人循聲望去。
說話的,正是他們的主心骨,韓莫。
隻見韓莫的臉上沒有半分的喜悅。
他那雙本該是充滿了欣慰的深邃眼眸之中,此刻,反而充斥著無儘的凝重與冰冷。
“義父?您這是……”
楊戩有些不解地問道。
在他看來,昨日一戰,他們雖然贏得驚險,但終究是挫敗了燃燈的圖謀,更是讓哪吒母子破鏡重圓,怎麼看,都算是一場大勝。
韓莫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將目光緩緩地從眾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在了那西岐的方向。
那聲音,變得無比幽深。
“你們當真以為,事情就這麼結束了?”
“你們太不了解燃燈了。”
“此人乃是上古大能,是與三清聖人同輩的紫霄宮中客。”
“他活過的歲月,比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要漫長。”
“這種人,心性早已是涼薄如冰,視眾生為螻蟻,最是看重自己的顏麵與因果。”
韓莫的嘴角,勾起了一絲最是冰冷的弧度。
那笑容,讓楊戩等人都感到了一絲莫名的寒意。
“今日,他非但沒能拿下哪吒,反而被一個凡人以死相逼,被一個晚輩以情破法,最後還被我們當著三界之麵,安然退走。”
“這對他而言,是何等的奇恥大辱?”
“你們以為他會就此罷手?”
“不。”
韓莫一字一頓地說道,聲音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肯定。
“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而且,下一次,他一定會用更陰險,更毒辣,更讓你我意想不到的手段,把今天丟掉的臉麵,加倍地,找回來!”
……
事實,正如韓莫所料。
第二日。
天光剛亮。
那座早已是成為了三界焦點的白玉公審台上。
燃燈道人的身影,再次,悄然浮現。
他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悲天憫人的模樣。
仿佛昨日那場驚天動地,讓他顏麵儘失的大戰,與他沒有半分的關係。
他沒有再去看哪吒。
也沒有再去看殷十娘。
他隻是將那充滿了“慈悲”與“憐憫”的目光,緩緩地,投向了那軍容鼎盛,殺氣衝霄的商軍大營方向。
他緩緩開口。
那聲音不大。
卻在法力的加持之下,清晰地傳遍了整個西岐戰場的每一個角落。
也傳進了三界所有正在“吃瓜”的大能耳中。
“昨日之事,貧道已然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