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之上殺伐再起。
西岐戰場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暴風雨前的寧靜。
韓莫的營帳如今已是整個聯盟的指揮中心。每日都有無數的情報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
而在大營的後方,一個同樣忙碌無比卻又充滿了勃勃生機的後勤營地也已是初具規模。
殷十娘便在這裡。
她沒有被當成需要小心翼翼保護起來的柔弱婦人。
在韓莫的特意安排之下,這位曾經的陳塘關總兵夫人,憑借著她那豐富的行軍經驗與基礎藥理知識,被正式任命為後勤營的“傷藥總管”。
她脫下了那身象征著貴婦身份的華麗長裙。
換上了最是樸素的粗布麻衣。
她每日都帶領著一群同樣是在戰爭中失去了家園卻又同樣堅韌的婦人,利用榆樹溝源源不斷送來的靈草親手熬製金瘡藥,為那些從前線退下來的傷員清洗傷口包紮換藥。
她的臉上雖然還帶著幾分無法抹去的悲傷。
但她的眼中卻重新燃起了光芒。
一種找到了新的價值、新的目標的希望之光。
她不再是誰的妻子誰的母親。
她隻是殷十娘。
一個想用自己的雙手為這場戰爭儘一份綿薄之力的普通女人。
……
後勤營地不遠處的小山坡上。
一道小小的身影正靜靜地盤膝而坐。
是哪吒。
他每日在完成了那地獄般殘酷的修煉之後,都會一個人偷偷地跑到這裡。
遠遠地看著那個在傷員之間來回穿梭、忙碌無比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看到母親在為一位斷了手臂的年輕士兵換藥時動作是那般的輕柔。
他看到母親在麵對那些痛苦呻吟的傷員時臉上露出了他從未見過的溫柔的笑容。
他甚至還看到母親在閒暇之餘竟是和周圍的那些婦人們有說有笑,仿佛早已是融入了這裡。
哪吒的心中五味雜陳。
那是一種他說不清也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有怨。
有恨。
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渴望。
與那深入骨髓的孺慕之情。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在他還不是那個叱吒東海威震陳塘關的三太子之時。
在他還隻是一個渴望被父母抱在懷裡的普通孩童之時。
那個女人也曾用這般溫柔的笑容看著他。
也曾用那般溫暖的雙手為他做上一碗他最是愛吃的紅燒肉。
可這一切都早已隨著那冰冷的玲瓏寶塔,隨著那決絕的“剔骨還父,割肉還母”而徹底煙消雲散了。
回不去了。
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哪吒的眼中閃過一絲最是痛苦的掙紮。
他猛地起身準備離開這個隻會讓他心煩意亂的地方。
然而。
就在此時。
一個充滿了調侃與玩味的聲音卻毫無征兆地在他的身後響了起來。
“嘖,這後勤營的夥食就是比咱們前線的好啊。”
哪吒猛地回頭,隻見自己的義父韓莫正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他的手中還拿著一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
“義父。”
哪吒悶悶地喊了一聲。
韓莫卻是自顧自地咬了一大口包子,隨即狀若無意地開口說道:
“聽說沒?”
“你娘親手做的紅燒肉那叫一個絕!”
“那肉肥而不膩入口即化香飄十裡!”
“隻可惜啊……”
韓莫瞥了一眼那早已是聽得喉結聳動的哪吒,故意拉長了聲音。
“……某些人怕是這輩子都沒口福咯。”
“誰……誰稀罕!”
哪吒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他梗著脖子嘴硬道:“我早就不吃那玩意兒了!”
“哦?是嗎?”
韓莫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他拍了拍哪吒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
“兒子啊聽義父一句勸。”
“一個大男人想吃紅燒肉就直說。”
“磨磨唧唧的一點也不像我兒子。”
說罷他便不再理會那早已是呆立當場風中淩亂的哪吒,哼著小曲優哉遊哉地向著山下走去。
……
而就在此時!
異變陡生!
“——敵襲!”
“——有妖族奸細衝破了防線!”
一聲充滿了驚恐與急切的嘶吼之聲自大營的側翼轟然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