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國初立的喧囂,終將散去。
當最後一位前來道賀的仙神,也滿心激蕩地離去之後,那座懸浮於東勝神洲之上的地上神國,終於緩緩隱去了那足以讓三界為之側目的萬丈神光,重新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天穹之上,那條龐大的功德氣運金龍,也收斂了氣息,化作一縷縷溫暖的金光,重新融入了這片土地的每一寸肌理之中。
仿佛剛剛那場驚動了三界六道,宣告了一方超級勢力崛起的“萬仙來朝”,隻是一場太過真實的幻夢。
然而,神廟之內,卻依舊燈火通明。
韓莫遣散了所有人,卻唯獨留下了幾個,於他而言,意義最是不同尋常的身影。
——石頭,陸明遠,王老實,田庚,墨生。
這些名字,在如今的三界大能耳中,或許顯得有些過於“樸實無華”,甚至可以說是“名不見經傳”。
他們的修為,哪怕是得了神國氣運加持,在剛剛那群動輒便是太乙金仙、大羅金仙的賓客之中,也依舊排不上號。
可隻有韓莫自己知道,正是這些樸實無華的名字,才是支撐起他這座巍峨神國的,最堅實,也是最不可或缺的……基石。
“都站著乾什麼?等著我給你們發功德紅包嗎?”
韓莫看著眼前這幾個明顯有些拘謹,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的“創業元老”,不由失笑。
他一邊說著,一邊極其自然地卷起了自己的袖子,走進了那座早已被翻新了無數次,卻依舊保留著最初格局的夥房。
“莫……莫爺……陛下!這種粗活,怎敢勞您大駕!”
石頭第一個反應過來,那張寫滿了憨厚的臉上,滿是惶恐,一個箭步就要衝上來幫忙。
“去去去。”韓莫沒好氣地把他推了出去,“今天沒那麼多規矩,沒有什麼功德聖皇,隻有莫爺。你們幾個,就跟當年一樣,給我老老實實地在外麵等著開飯就行。”
“可是……”王老實更是激動得老淚縱橫,嘴唇哆嗦著,想要說些什麼。
“沒什麼可是的。”
韓莫的聲音自夥房內悠悠傳來,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溫暖。
“咱們這頓飯,不為慶功,隻為……敘舊。”
聽到“敘舊”二字,幾個大老爺們,竟是齊齊紅了眼眶,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隻能乖乖地,在那張同樣是“老古董”的八仙桌旁,正襟危坐。
沒有山珍海味,沒有龍肝鳳髓。
韓莫拿出的,皆是最普通的食材。
那是後山新墾的田地裡,剛刨出來的、還帶著泥土芬芳的紅薯;是石頭閒來無事時,依舊習慣性地進山打來的野味;是田庚精心培育的第一代、尚未蘊含太多靈氣的靈蔬。
他沒有動用任何仙家法術,就那麼架起柴火,升起炊煙,用最是原始,也最是熟練的手法,烹飪著一蔬一飯。
那“滋啦”作響的油煙氣,那鍋碗瓢盆的碰撞聲,瞬間便衝淡了這座神廟之中,那因“聖皇”之名而帶來的無上威嚴與疏離感,取而代de,是一種名為“人間煙火”的、最是溫暖的氣息。
當一盤盤充滿了“家鄉味”的菜肴被端上桌時,饒是心性最為堅韌的陸明遠,看著眼前這似曾相識的一幕,鼻頭也是忍不住一酸。
“都愣著乾什麼?開動啊。”韓莫為每個人都滿上了一杯榆樹溝自釀的米酒,“今天,不醉不歸。”
“敬莫爺!”
石頭第一個舉起了酒碗,一飲而儘,虎目之中,淚光閃爍。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那份最初的拘謹,終於在酒精與回憶的催化下,徹底消散。
“老實說,莫爺,”陸明遠呷了一口酒,那張總是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臉上,此刻卻寫滿了感慨,“我到現在,都還覺得跟做夢一樣。我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年我第一次被您‘騙’……咳,請來榆樹溝的時候,這裡,窮得連耗子都得含著眼淚搬家。”
“誰說不是呢!”田庚也是深有同感,指著窗外那片一望無際的靈田,“那時候,咱們所有人,一年到頭,就指望著那點貧瘠的薄田能多長幾根苗,誰敢想,有朝一日,咱們能用金子一樣的米,當飯吃啊!”
王老實更是抹著眼淚,絮絮叨叨地說道:“老漢我永遠都記得,是莫爺您,顯了第一個神跡,教我們煮鹽,才讓大夥兒的日子,有了盼頭啊……”
石頭悶著頭,啃著一塊烤得焦香四溢的獸腿,甕聲甕氣地說道:“俺也記得,俺那時候還覺得莫爺您就是個騙香火的野神,現在想想,俺那時候可真不是個東西!”
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回憶著過往的“崢嶸歲月”,韓莫隻是含笑聽著,時不時地,為他們添上一杯酒。
那一張張樸實的臉上,所流露出的,是最真摯,也最滾燙的情感。
那是獨屬於他們這群“創業元老”的,共同的記憶。
良久,當所有人都說得差不多了,酒意也漸漸上頭,韓莫才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他看著眼前這幾張,早已被他刻印在神魂最深處的麵孔,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前所未有的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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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們。”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飯桌,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韓莫迎著他們的目光,坦然一笑,說出了一句,足以顛覆他們世界觀的話。
“我,並非是此界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