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升文宗數日，蕭玉辰漫步在鴻蒙書院通往集市的小徑上，空氣中駁雜的妖氣再難侵擾他分毫，體內文氣與天地間的某種韻律悄然相合。路旁一塊被妖氣侵蝕得黯淡的青石，在他指尖一縷極淡金芒拂過後，竟也恢複了幾分潤澤。
“蕭先生早！”一隻兔妖婦人遠遠望見，連忙躬身行禮，身旁剛化形的小兔妖亦步亦趨。這樣的恭敬，如今已是尋常。書院外，每日都有成年妖族席地而坐，希望能從院內飄出的琅琅書聲中，汲取幾分啟迪靈智的“仙氣”。
“聽說了嗎？鷹王大人前幾日在議事時，為了蕭先生，可把鯊族使者給頂回去了！”集市茶館內，幾個魚妖的低語飄入耳中。蕭玉辰唇角微揚，那頭強鷹，倒也有幾分擔當。
數日前，龜老送來了大長老的賞賜——數塊能量精純的“海心玉髓”，以及數十部記載著北海秘聞的妖族古籍。蕭玉辰潛心觀想《文心雕龍·本源篇》，文道金丹日益凝實，對“本源”的理解也日漸清晰。
與小白的約定依舊。銀心石洞穴內，小白盤繞著巨石，興奮地分享著關於此地更為古老的、與“星辰隕落”相關的記憶碎片，暗示著這片秘境遠比他想象的更為深邃。
鴻蒙書院的課堂上，今日格外熱鬨。
蕭玉辰立於講台，目光溫和地掃過一張張稚嫩卻專注的小臉。昨日剛講了“孔融讓梨”的故事，今日他想引導這些妖族幼崽理解更深一層的道理。
“昨日的故事，大家還記得嗎？孔融為何要把大梨讓給哥哥和弟弟？”蕭玉辰問道。
一隻毛茸茸的小狐妖歪著腦袋，搶先道：“因為……因為孔融孝悌！他愛他的哥哥弟弟！”
“說得很好。”蕭玉辰讚許地點頭，“那麼，我們妖族之間，是不是也應該這樣呢？比如，一頭強壯的虎妖捕到了一隻肥美的羚羊，它自己能吃飽，那它應不應該分一些給族群裡那些年老體弱、無法捕獵的同伴呢？”
一隻虎頭虎腦的小虎妖聞言，立刻挺起胸膛，大聲道：“當然應該！我們虎族，從不欺負弱小，有好東西都會分的！”
“說得對！”蕭玉辰微微一笑，繼續引導，“這便是‘仁’的一種體現。‘仁者愛人’，在我們妖族，便可理解為‘仁者愛生靈，愛吾族類’。不僅僅是強者要愛護弱者，同族之間更要互助友愛。若是同族相殘，欺淩老弱，那便是最大的不仁，會受到所有妖族的唾棄，對嗎？”
幼崽們紛紛點頭，眼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
蕭玉辰話鋒一轉：“那我們再想想，萬妖島是我們的家園，北海是我們的領地。如果有一天，有外來的強敵，比如像前些日子來的那些魔族，他們要侵占我們的島嶼，奴役我們的族人，我們又該怎麼做呢？”
這次，一隻沉默寡言的小狼崽突然抬起頭，眼神堅定地說道：“殺出去！保護我們的家！”
“好！”蕭玉辰撫掌讚道，“這便是‘義’！‘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對我們妖族而言，便是‘家園安危，族皆有責’！守護自己的族群，扞衛自己的領地，不因強弱而退縮，不因私利而背叛，這便是我們北海妖族的大義！”
一番話語，說得幼崽們熱血沸騰，小臉漲得通紅，仿佛下一刻就要衝出去與入侵者搏鬥。
蕭玉辰看著他們，心中亦是感慨萬千。在這樣日複一日的教學與交流中，他感到自己的文道金丹，在每一次啟迪這些蒙昧心靈的過程中，都在汲取著某種最質樸、最本源的力量，變得愈發厚重，愈發能容納不同的理解與詮釋。
夜深人靜，蕭玉辰獨坐燈下，手中捧著一部泛黃的妖族古籍。書頁上記載著北海一處名為“歸墟”的禁地，傳說那裡是上古妖聖隕落之地，亦是連接某個異空間的通道，充滿了無儘的凶險與……莫測的機緣。
他的指尖輕輕拂過“歸墟”二字，目光深邃。君無忌離開前那複雜的一瞥，時常在他腦海中浮現。
那眼神中，除了探究與困惑，似乎還隱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一個走上了與世俗正道截然相反道路的人，其內心深處，究竟在追尋什麼？又在為何而掙紮？
“道，究竟是什麼？”蕭玉辰放下書卷，望向窗外。月華如練，灑在庭院中的青石上，泛著清冷的光。
他知道，君無忌的問題，亦是他自己的問題。在這北海的短暫平靜之下，無論是母親的血仇，還是大陸的波詭雲譎，亦或是這片陌生海域中潛藏的未知，都在等待著他去探索，去麵對，去……尋找屬於自己的答案。
而他，已不再是當初那個隻能被動承受命運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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