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上空的那團陰翳已持續籠罩了多日。原本就顯得暗淡無光的陽光,在穿越重重煙雲之後,更是被層層克扣得所剩無幾。當這微弱的光線最終灑落到被積雪厚厚覆蓋著的大地之上時,已然如同風中殘燭般,幾乎難以給人帶來一絲溫暖與光明。
若是放在往昔年份裡,遇到如此嚴寒的氣候狀況,就算是在向來熱鬨喧囂的王城內,恐怕也會呈現出一幅死氣沉沉、毫無生氣的景象。然而,今年的情況卻截然不同,可謂是罕見地熱鬨非凡!
數不勝數的商隊宛如蜿蜒的長龍一般,從遙遠的南方——那個充滿陽光與希望的港口城市出發;英勇無畏的騎士們則身披閃耀的鎧甲,騎著矯健的駿馬,自東部神秘而危險的蠍尾半島一路疾馳而來;還有那些才華橫溢、四處遊曆的遊吟詩人,他們或是背負著簡單的行囊,或是手持一把精致的樂器,分彆從西方知識淵博的凱淵學城以及北方冰天雪地中的瓦爾德半島啟程,不約而同地朝著這座曆史悠久且繁華昌盛的古老城市彙聚而來。
隻因這個百年一遇的盛會即將在這裡拉開序幕——新舊王室的聯姻。
王室的行事作風一向以奢華鋪張著稱,其規模之宏大、場麵之壯觀令人咋舌不已。無論是宮廷盛宴還是皇家慶典,無一不是極儘奢靡之能事。對於商人而言,如果能夠與負責采購物資的官員建立良好的關係,那麼所帶來的收益將會極其豐厚。僅僅隻需一個月的時間,這筆收入就足以讓整個商隊安安心心地休息好幾年,無需再為生計奔波勞累。
然而,在那場莊重而又浪漫的盛大婚禮舉行之前,還有好幾場精彩絕倫的比武大會等待著眾人。無數原本默默無聞的騎士們都懷揣著同一個夢想——在這場舉世矚目的盛會中一展身手,憑借自己過人的武藝和勇氣,一舉成名天下知,從而順利躋身上流社會,改變自己平凡的命運。這些騎士們日夜苦練,隻為在比武場上大放異彩。
與此同時,那些生性灑脫不羈、放浪形骸的遊吟詩人們也紛紛使出渾身解數。他們絞儘腦汁,將自己一生所學的知識和才華融入到詞曲之中,精心譜寫一首首動人的歌曲,並以飽含深情的嗓音吟唱出來。他們所追求的不僅僅是獲得上位者的微微一笑,更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夠借助這個難得的機會廣泛傳播開來,成為千古流傳的經典之作,從而在曆史長河中留下屬於自己的濃墨重彩的一筆。
因此,本該沉寂的冬季城鎮,此刻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在人群之中,一架華麗的象車格外醒目。
“黃金作門楣,白銀為窗欞,珠玉鑲寶頂,月紗隱佳人。”一個遊吟詩人就著自己古舊的吉他,撥動琴弦,輕輕吟唱了幾句。
象車中的人聽到了這首歌,微微掀開輕紗,看了一眼那位遊吟詩人,報以一個淺淺的微笑。但這一幕卻讓人群更加躁動了起來。
“公主殿下!”有人這般呼道。
緊接著便是更多的人歡呼,“公主殿下!”
人群的歡呼讓蕾妮有些緊張地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人,他正是盧斯國王的兒子,波頓王子。
“在王宮裡悶了這麼多天,出來透透氣是不是心情好了很多?”波頓臉上沒有任何不悅,反而關切地詢問蕾妮,“父王本來不同意我帶你出來的,纏著他好幾天,他實在拗不過我。”
“謝謝……謝謝王子殿下。”蕾妮似乎對“王子殿下”這幾個字還很陌生。
“叫我波頓就好了。”
其實能出王宮,蕾妮心裡的確開心了不少。那座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宮殿,如今已經是一座舊日牢籠,將她困在其中——不僅僅是她,她的父母、兄弟也皆困於此。王宮裡的奴仆侍衛仍然對她客氣恭敬,但又有點不一樣。蕾妮說不上來,那是一種在原本的麵孔上用最細的刻刀刻上的不屑與嘲諷。
而王宮外的這些場景即便對於蕾妮來說也是新奇的。維揚治國嚴謹,除了他和羅斯大婚外,王城從未有過任何盛大的慶祝活動,即便他們的幾個孩子出世也隻是最低調的家宴。這樣充滿著市井氣息的街道,琳琅滿目的商品和精彩紛呈的雜耍,對於蕾妮這個年紀的女生而言,格外有吸引力。
但這種開心是短暫的。
當她看到象車上用牢籠困著的珍禽異獸時,她想到了自己的父親——維揚尚在王宮深處的監牢內,自己也困在一張無形的大網中。
“公主殿下,期待您成為王後的那一天!”
又一聲祝福從人群中飛來,但對蕾妮而言,這祝福就像砸中她的臭雞蛋一般,讓她心中作嘔。同樣的祝福語一波接著一波湧來,蕾妮覺得自己不是坐在華貴的象車中,而是披頭散發地卡在一輛吱呀作響的囚車裡,在庶民的謾罵和嘲笑中一點一點往前走。
“能,能回去了嗎?”她小聲地祈求道,眼中含著淚,卻倔強地不肯讓淚滴落下。
“回宮。”波頓稍稍提高了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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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妮感到象車停住了,然後慢慢轉著方向。
“謝謝王子殿下。”
“叫我波頓。”
說著,波頓遞上了一張手帕。
蕾妮遲疑了一下,然後伸出手。
波頓卻挪了一下屁股,離蕾妮更近了,“讓我來替你……”不由分說地用手帕拭去了蕾妮眼角的淚水。
象車慢悠悠地朝著王宮而去,蕾妮感覺自己似乎可以抓住一根救命的浮木——在這場權力更替的驚濤駭浪之中。
國王塔的最頂層,盧斯·斯諾正拿著一杯酒遠眺著這輛渺小又顯眼的象車。南方的酒他喝不慣,總覺得柔和得過分,跟吞了幾口冷泉水沒什麼分彆。隻有北方的酒,瓦爾德半島的酒,才能帶來那種有些粗糲的刮喉感。